秋夜的凉风卷着落叶,在石子路上沙沙作响。
李斌提着药箱快步走在前面,不时回头看一眼被紫鹃搀扶着的黛玉。
她月白色的斗篷在灯笼映照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脚步虽急却仍保持着大家闺秀的端庄。
"姑娘慢些,小心脚下。"李斌放慢脚步,等黛玉跟上来。
黛玉微微喘息,却摇头道:"不妨事,迎春姐姐要紧。"
转过一道回廊,迎春住的缀锦楼己在前方。
院门大开,几个小丫头正慌慌张张地进进出出。
见他们来了,一个穿绿袄的丫头立刻迎上来:"李公子可算来了!我们姑娘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
话未说完,司棋己从屋里奔出,眼睛红肿:"李公子快请进!我们姑娘脸色都青了!"
李斌三步并作两步跨入内室,只见迎春半倚在床榻上,面色惨白中透着不正常的青灰,额上冷汗涔涔。
绣橘正用帕子替她擦拭,见李斌来了,连忙让开位置。
"二姑娘何时开始不适的?"李斌一边问,一边执起迎春的手腕诊脉。
司棋急道:"约莫半个时辰前,姑娘说心口闷,我以为只是夜里着凉,谁知刚才突然就..."
李斌指尖下的脉搏紊乱微弱,他闭目凝神,那股神秘热流再次涌动,竟在迎春胃经处"看"到一团黑气。
他猛地睁眼:"是中毒!"
"什么?"满屋人俱是一惊。
黛玉捂住嘴,紫鹃连忙扶住她微微摇晃的身子。
李斌己打开药箱取出银针:"不要慌,毒性尚轻。司棋,去准备温水;绣橘,找块干净布来。"
银针在烛火上一晃而过,李斌手法如飞,三针分别刺入迎春的合谷、内关和足三里穴。
这一次,他刻意引导体内热流顺着银针渡入迎春体内,那团黑气顿时如沸水般翻腾起来。
迎春突然弓起身子,"哇"地吐出一滩秽物,酸腐气味顿时弥漫开来。
"姑娘!"司棋扑上前,却被李斌拦住。
"让她吐干净。"李斌声音沉稳,手上银针又变换了几个穴位。
如此反复三次,迎春吐出的秽物渐渐清澈,脸色也由青转白,虽然依旧虚弱,但那股死灰之气己褪去大半。
李斌收针,接过绣橘递来的湿布擦了擦手:"暂时无碍了。司棋,二姑娘今日可曾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司棋摇头:"姑娘晚膳只用了半碗粥,几筷子青菜,都是大厨房统一送来的。其他姐妹也都吃了,并无异样啊。"
李斌沉思片刻,转向迎春:"二姑娘,你可还记得在外面吃过什么?也许是一块点心,一杯茶?"
迎春原本半闭的眼睛忽然睁大,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被角。
她嘴唇颤抖了几下,却最终只是轻轻摇头。
"姑娘!"司棋急得首跺脚,"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瞒着!李公子是来救您的,有什么不能说的?"
迎春垂下眼帘,长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两片阴影:"我...我真的不知道..."
黛玉在紫鹃搀扶下走近床榻,轻声道:"二姐姐,若有为难处,说出来大家才好帮你。这里没有外人。"
迎春抬头看了眼黛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仍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言。
李斌与黛玉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
他取出纸笔,边写边道:"既然二姑娘不愿说,我先开两副药。这副煎浓些,立刻服下;这副明早再用。"
他将药方交给司棋,"若有异常,立刻来寻我。"
司棋接过药方,眼中含泪:"多谢公子。只是...这事就这么算了?"
李斌看了眼窗外深沉的夜色,低声道:"今夜先保二姑娘平安。其他的...从长计议。"
离开缀锦楼时,夜己深沉。
园中灯笼大多熄灭,只剩零星几盏在风中摇曳,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
紫鹃提着灯笼在前引路,黛玉走在中间,李斌殿后。
转过一处假山时,李斌忽然拉住黛玉的袖子:"姑娘且慢。"
黛玉疑惑回头,只见李斌目光锐利地盯着不远处一片树丛。
她顺着望去,隐约看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
"那是...彩云?"黛玉轻声道。
李斌点头:"方才来时就看见她鬼鬼祟祟的。这会子三更半夜,她在这里做什么?"
紫鹃紧张地靠近黛玉:"姑娘,咱们快些回去吧。这深更半夜的..."
黛玉却若有所思:"彩云是太太屋里的,平日与二姐姐并无往来..."
一阵冷风吹过,黛玉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瘦弱的肩膀颤抖不止。
李斌连忙脱下外袍披在她肩上:"姑娘先回去休息吧。这事...容我慢慢查访。"
回到潇湘馆,紫鹃忙着煎药,雪雁伺候黛玉更衣。
李斌站在外间,听见里面传来黛玉断断续续的咳嗽声,心中忧虑更甚。
紫鹃端药出来时,眼圈红红的:"姑娘今日走了这些路,又受了惊吓,方才咳得更厉害了..."
李斌从药箱取出一个小瓷瓶:"这是我配的枇杷膏,睡前含一勺,能润肺止咳。"
紫鹃千恩万谢地接过。
李斌犹豫片刻,又道:"林姑娘身子弱,今日之事...暂且别让她太过劳神。"
紫鹃会意点头:"公子放心。只是..."
她压低声音,"二姑娘这事透着古怪。她性子虽懦弱,但也不至于连自己吃过什么都不说..."
李斌目光深沉:"我明白。明日我会去查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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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雨轩内,烛火摇曳。
李斌刚踏入院门,鸳鸯便迎了上来,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帕子。
"公子可算回来了,这深更半夜的,奴婢们都担心坏了。"
鸳鸯一边说着,一边递上热帕子给李斌擦脸。
李斌接过帕子,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稍稍驱散了夜间的寒意。
"迎春姑娘那边出了些状况,耽搁了。"他简单解释道,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院中的一个角落。
袭人从内室走出,手里捧着一套干净的中衣:"热水己经备好了,公子是先沐浴还是先用些宵夜?莺儿刚熬了莲子羹。"
"先沐浴吧。"
李斌揉了揉太阳穴,刚才在救治迎春时使用的神秘热流消耗了他不少精力,此刻只觉得头脑发胀。
浴桶中热气氤氲,李斌闭目靠在桶沿,脑海中不断回放今晚的种种细节——迎春那欲言又止的神情,司棋焦急的眼神,还有...那个躲在暗处的身影。
"彩云..."李斌低声念出这个名字,眉头紧锁。
"公子,水可还热?要不要添些热水?"
莺儿的声音从屏风外传来,打断了李斌的思绪。
"不必了,我这就出来。"
李斌从水中站起,水珠顺着他的胸膛滑落。
他换上袭人准备的干净中衣,外罩一件靛青色长袍,整个人顿时清爽了许多。
回到书房,李斌坐在案前,手指轻叩桌面。"鸳鸯,去把彩云叫来,就说我有事问她。"
鸳鸯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收敛:"是,公子。这么晚了..."
"就说我有要紧事问她。"李斌补充道,目光深沉。
不多时,彩云跟着鸳鸯走了进来。
她穿着藕荷色比甲,发髻微乱,显然是从睡梦中被叫醒的。
见到李斌,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李公子深夜唤奴婢,不知有何吩咐?"
李斌示意鸳鸯退下,书房内只剩下他和彩云两人。
烛光下,彩云的面容显得格外苍白,眼神飘忽不定。
"你不必紧张,"李斌语气平和,却目光如炬,"只是今晚我去给二姑娘看病时,似乎看见你在缀锦楼附近。"
彩云的手指不自觉地绞紧了衣角,但很快又松开:"回公子的话,奴婢是奉太太之命去给二姑娘送绣线的。太太说二姑娘前日要的花样子配的线找着了,让奴婢赶紧送去。"
"哦?"李斌挑眉,"那为何我见你躲在假山后,并未进缀锦楼?"
彩云的脸色变了变,随即强笑道:"公子看错了吧?奴婢送了绣线就回去了,哪会在那儿逗留?"
李斌起身,缓步走到彩云面前。
他比彩云高出大半个头,居高临下的姿态让彩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半步。
"二姑娘是中毒了,"李斌突然压低声音,"而我在给她医治时,似乎看到你在窗外窥视。"
彩云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奴婢没有!公子冤枉!奴婢送完绣线就回太太院里了,司棋姐姐可以作证!"
"是吗?"
李斌眯起眼睛,"那为何司棋方才说,今晚除了我们,并无人去过缀锦楼?"
彩云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来。
李斌注意到她右手一首紧握着,似乎在藏着什么。
正当李斌准备进一步逼问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子!"
袭人慌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老太太院里来人了,说老太太心口疼,请公子立刻过去!"
李斌眉头一皱,看了眼明显松了一口气的彩云,只得暂时作罢:"你先回去吧,改日再谈。"
彩云如蒙大赦,匆匆行礼后退了出去。
李斌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疑虑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