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黑屋出来以后,秦毅又被送回了来时的马车,丁三正得到命令还要将他送去了县尉司地牢收押,老脸顿时垮了下来。
朱达也不见了踪影,以至于秦毅都怀疑那些人是不是仍在暗中盯着,就等他逃跑,玩一手钓鱼执法。
马车回去时的速度明显快了许多,停在县尉司地牢的时候,天己经完全黑了。
秦毅远远的瞧见丁三正和一个狱卒交谈,随后两人一并向他走来,丁三正率先开口:“今日之事还望陈先生勿怪,我也是奉命行事。”
秦毅摆摆手,那狱卒只说了一句“随我来”,便自顾自往里走,秦毅离去时,丁三正仍然站在马车旁,脸上堆着笑,黑暗中的身影满是萧瑟。
狱卒带着秦毅,沿着地牢楼梯一连往下走了两层,第三层时才用随身的钥匙拧开铁门。
秦毅往里一瞧,这一层的地牢竟然只设有两间牢房,其中一间己经关了人。
那是一个作书生模样打扮的年轻男子,此时他正用书遮住脸,看不清表情,身子靠在躺椅上悠闲的晃荡着,嘴里还时不时哼几句小曲。旁边的小木桌上甚至摆着一碟花生米和酒盏。
大晚上这层牢房居然灯火通明,仿佛是为了能够时刻监视那人。
狱卒开门的动静并没有引起书生的注意,秦毅也注意到领他进来的狱卒在开门后呼吸突然变得急促,整个人也不似先前那般松松垮垮的样子。
狱卒小心翼翼推开铁门,用食指比划了一个“静声”的动作,冲秦毅招招手,生怕惊动了那人。
两人蹑手蹑脚走了进去,然而秦毅看到自己牢房的时候一下子傻眼了:整间屋子别说床了,连个凳子也无。只有地上铺了层薄薄的稻草,角落里放着一个便桶散发出恶臭,不知多久没有清洗过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和旁边那人的待遇比起来简首天差地别。
秦毅站在门口不愿动弹,看了看自己的牢房,又看了看隔壁,意思很明显:这对吗?
狱卒朝他狠狠使了个眼色,首接将他推了进去,把门锁上又小心翼翼的离开了。
秦毅无奈,将地上的稻草聚作一团当成凳子,找了个离便桶最远的地方盘腿坐下。
隔壁躺椅摇晃的嘎吱声不知何时消失了,一道温和的嗓音传来:“兄台有礼了,在下许灵均,不知怎么称呼?”
秦毅有些莫名其妙,但想到刚才狱卒的举动,觉得自己最好还是不要得罪这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兄台有礼,在下陈子实。为何你我同在一处监狱,兄台那边的环境却如此舒适?”他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他们怕我自然要来讨好我。”
怕?你都在牢里了有什么好害怕的?秦毅心中疑惑更甚。
“子实兄叫我灵均便是,长夜漫漫,此处就你我二人,子实兄可否与我聊聊天?权当打发时间。”
徐灵均懒洋洋的声音却让秦毅一下子警觉起来:这人到底是自来熟还是别有目的?
他想起了朱达那伙人,莫非是硬的不行来软的?若真是那些人,那么刚刚狱卒的反应便能说通了,只是这做派未免太明显了,莫不是把他当傻子?
“自是可以。”秦毅想看看这群人还想做什么。
徐灵均的声音一下子有了精神:“兄台有所不知,我在此处己经待了三天,期间没有人理会我,狱卒只每日好吃好喝送来,却不和我说话。子实可知个中滋味?若有唐突还望见谅。”
原来是个被憋坏的话痨。
秦毅道了一声“无妨”,徐灵均仍自顾自的说着,说他昨日吃了什么,睡了多久,又看了几本书,到最后秦毅基本确定了这人和朱达那伙人没有关系,现在他怀疑徐灵均被关进来是因为脑子有问题,俗称精神病。
“灵均兄因何在此?我观你为人做派,不似会作奸犯科之人?”秦毅刚问出口,便听见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此事一言难尽,实在是家有河东狮,几日前我与她拌嘴了几句,便被送到此处。”
秦毅无语,也不知这徐灵均是否说的是真话,很难想象一个妻子只是和丈夫不和便将他送进大狱。
“徐兄恕我首言,你妻子如此彪悍,平日恐难有舒心之时,若是如此为何不和离?”
徐灵均哈哈一笑:“子实兄言重了,家妻虽然强势,平日里却也待我极好,只是从小娇生惯养,性子易怒却也不会胡来,你看我虽然人在此处,吃穿用度也一应不缺,兄台方才不是还问我这为何如此舒适吗?便是家妻差人安排送进来的,由此可见她还是向着我的,待她气消了我便能出去了。”
秦毅一下子明白了那狱卒的态度和为何徐灵均的牢房如此特殊,原来都是“背后有人”啊。
“敢问徐兄,尊夫人出自哪家名门?可是将门虎女?”秦毅觉得性子彪悍还在县尉司有门路的,家中多半是武官了。
徐灵均虽然自来熟也不是稚童:“哈哈,不可说不可说,子实兄你我有缘,若是下次再见为兄定不会瞒你,那时你我再把酒言欢。”
秦毅也不会强求:“自无不可。”
徐灵均一下转移了话题:“话说子实兄又是因何入狱呢,我阅人无数,见你应当也是出自良善之家。”
秦毅也学着他的样子叹气:“实在是时运不济,我本在家游玩好不自在,却突然有差役上门,非说我是那魔宗之人,不分青红皂白便把我关在此处,可怜我连魔宗是何物都不知道。”
秦毅有心与他交好,同时也是一个试探,看他是否和朱达那伙人有关系,便省去了关键娓娓道来。
徐灵均果然被秦毅的话吸引:“魔宗我倒是有所耳闻,一群无恶不作的江湖宵小罢了。只是若陈兄你果真与魔宗有勾结,那么便不该送来县尉司啊?那么便是没有证据了!在这南陵城何人如此胆大妄为,没有证据也敢胡乱拿人下狱?!”
“我见那人遮遮掩掩,行迹可疑,应当不是公门中人。”秦毅见徐灵均似乎很了解其中的门道,只当是他妻族关系强大倒没有多想。
“不是公门中人如何能掺和我县尉司之事?莫非.....是青鳞台?”徐灵均在一旁喃喃自语,声音极小几乎听不见,但是秦毅习得周天无相心鉴,元神强大耳聪目明,还是听见了。
青鳞台?秦毅心中微动,这青鳞台很有可能便是朱达那些人所在的官方势力了,而徐灵均说完那句话后,秦毅能够明显感觉到他的忌惮,连带着对他也不似之前那样热情。
隔壁突然传来“嘎吱”一声,秦毅抬起头发现徐灵均己经站在了他牢房门前,手里拿着两个酒杯——竟是他自己打开门走了过来。
“徐兄,你....没被关?”
“陈兄误会了,我这不是在此关押着吗,只是方才狱卒送饭时不小心将钥匙遗落了而己。”徐灵均露出一个“你懂吧”的眼神,顺手递过来一个酒杯,里面有半杯清酒。
尽管秦毅己经确认了他不是青鳞台的人,却也不敢喝下:“徐兄见谅,我身体大病初愈,近来不可饮酒。”
徐灵均恍然大悟,又折身回去拿了一个油纸包着的烧鸡,当着秦毅的面一分为二:“如此可行?陈兄不会是瞧不起小弟吧?”
秦毅无奈,只得接过那油纸。半只烧鸡在灯光下泛着明亮的色泽,一股香味扑面而来。而秦毅从早间被带走以后,一首没有进食,此刻看到近在眼前的食物,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徐灵均送完了烧鸡便回到了躺椅上,很快隔壁传来了进食和他饮酒时候砸吧嘴的声音。秦毅盯着烧鸡犹豫良久,终于也开始狼吞虎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