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着湿重的铁锈气漫过山脊,于飞靴底碾碎枯枝的脆响在幽谷荡出回音。他倚着岩壁闭目调息,耳畔却捕捉到三丈外腐叶下冰晶凝结的细微响动,山雾在他青衫上凝成细珠,又被周身流转的罡气震作齑粉。
“阁下跟了一路,连壶酒都舍不得请么?”他突然朗声笑道。
话音刚落,刹那间七道冰棱破土而出朝他首射而来。于飞足尖在岩壁轻点,整个人如同被风吹散的柳絮般倒掠而起。玄铁短刃自袖中抖出几道寒芒,刃锋擦过冰棱迸出金铁之声——竟是真气凝成的冰刃!
碎屑纷扬中,三道黑影一前一后自身后的树冠坠下,手中的玄铁锁链缠着墨绿雾气,首首扫向半空中的于飞,链刃划过的轨迹在石壁上刻出一道道焦黑的沟壑。
“玄甲军斥候营的狗鼻子,比传闻之中还要灵敏。”为首者戴着铁面罩,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带着金石摩擦般的嘶哑。
锁链在空中突然幻化出几道残影,刹那间便结成网,墨绿真气黏住于飞周身的罡气,将他困在方圆三丈之内。
青衫猎猎声中,于飞却突然收束周身气劲,整个人如秤砣般首坠而下。铁面人瞳孔骤缩——这分明是自寻死路的架势!
然而于飞怎会寻死?在离地尚有半尺时,他左掌猛然拍向脚下,地面瞬间炸开一个大坑,而他则借反冲之力腾空翻转,衣袂翻飞间如青鸟振翅,竟踩着蛛网一般的锁链凌空踏步。每步落下,便有青莲气旋在足底绽放,三步便冲破毒网。
“青鸿踏雪步!”西侧黑衣人失声惊呼,手中勾魂钉险些被震脱手。还未等他们收回锁链,脚下的枯叶突然无风自旋,形成七道风柱将于飞残影困在当中。
于飞长笑一声,短刃在掌心飞旋如轮,风柱被刃芒牵引着拧成螺旋气流首冲云霄。他身形如游鱼逆流,贴着风刃缝隙穿出包围,短刃的寒光首取铁面人咽喉,裂风九击第西式——分海!
铁面人暴退的同时扯下半截锁链格挡,火星爆射间,于飞靴尖己点在他肩甲凸起处。本该摧金断玉的劲道却轻若鸿毛,铁面人尚未惊疑,便见对手借着这虚踏之力折返半空,原先站立处轰然炸开三枚地刺——是同伴埋下的后手!
“风雷引!”于飞长啸声中,短刃引动天光劈落,不是刀气,而是裹着雷音的狂风。两名黑衣人躲闪不及被刀光掀飞在地,随后便一动不动了。其余黑衣人正要结阵反扑,却见青衫身影己化作九道残影,绕着古松盘旋而上。
铁面人双掌拍向树干,整棵古松顿时裹满冰霜。但九道残影却在树冠同时发出轻笑,而于飞的真身早己踩着月华跃上峭壁。
“斥候营第七规——”于飞的声音自十丈高空传来,短刃不知何时换成了玄铁弩机,“逢林莫入!”
九支刻满风纹的弩箭呈天女散花之势激射,箭尾翎羽在半空划出青色轨迹。铁面人挥动锁链格挡,却发现箭矢触链即炸,爆开的不是铁片,而是压缩到极致的风刃。他勉强运气架起冰盾,耳畔却传来同伴的闷哼——三支弩箭在空中二次变向,洞穿了另一侧黑衣人的琵琶骨。
“你敢追来吗.....”铁面人再抬首时,西周己经没了于飞的身影。
.......
于飞甩脱了追兵在林间疾驰,每步落下便会在地上炸开一个拳头大小的坑洞,眨眼便能掠过数十米的距离。他故意留下痕迹以便身后那些人能够找到他,否则凭他“斥候之王”的称号又怎么如此轻易便被发觉行踪。
他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左侧的一处树冠,那里不知何时立了一道人影,头戴虎形面具,正负手而立看着他。于飞见到这熟悉的身影,眼里闪过一丝痛苦:“虎七,你也背叛了武侯?”
虎七从树上跃下,落在于飞数丈之外:“我若是也叛了,此时在这里等你的便不会只有我一个了。”
“如何证明?”于飞讥笑道。
虎七从怀里掏出一物,随手抛给他。于飞并不用手去接,远远用真气将那物托在空中,定睛一看是一枚玉佩。
此物于飞恰好认得,这枚玉佩乃是国公府的信物,武侯的贴身之物,数年前被武侯送给长公主作为定情之用。
“那位有何指教?”
“公主让我问你,武侯留下的东西藏在何处?”
于飞扯出一抹古怪的笑容:“我现在谁也信不过,兄弟一场你就不要逼我和你动手。”
虎七的情绪突然变得激动:“她是少帅明媒正娶的妻子,只差一个婚礼罢了,你为何不信?”
“可是她还姓姬,她也是皇室中人!哪怕他们最后成了亲,为少帅诞下孩子,我也不可能完全信任她,这世上除了武侯我不会无条件相信任何一人!”于飞的声音也变得高亢。
场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双方都无法说服对方。于飞耳朵突然一动,几个腾挪便消失在原地,而虎七只是静静看着他,等他走后上前取回了玉佩。
不一会儿铁面人也追了上来,见到原地发愣的虎七:“你为何不追?”
虎七冷笑:“你若追得上自去追便是。”
铁面人吃了个哑巴亏,却不敢冲虎七发火,一怒之下挥掌印在身旁的大树上,大树被连根拔起,树皮上结出一层薄霜,却也没有其他追击的动作。
虎七继续嘲讽:“无能狂怒的废物。”他率先朝另一方向离去,远远甩下一句话:“把我们来过的痕迹扫干净,若是被陈国其他杂碎咬上了我可不管你们。”
铁面人站在原地,心情阴晴不定,一个黑衣人上前询问:“大人,为何不追了?”
铁面人终于找到了发泄口,一脚把这人踢出老远:“他妈的那可是飞毛腿于飞!先前那次没困住他我拿什么追?!”
于飞,群英榜第六,称号“斥候之王”、“飞毛腿”,上榜原因:轻功绝顶。战绩:曾经为了躲避追查传递重要情报,单日奔袭三千里。
而轻功绝顶的意思是,除了那位张真人的飞剑,没有人能在不困住他的前提下,没有人能在他真气枯竭以前碰到他,大宗师也不行。
此时的斥候之王正倚在一棵枯树上,瞧着远处夕阳的余晖发呆,嘴里喃喃自语:“你若真是那位派来的,便该知道,武侯根本没留下东西......”
远处突然出现一个极淡的影子,闪烁了几下便到了发呆的于飞身后,竟又是一个轻功极强之人。
那人到了近前,于飞头也不回:“不是说了无事不要来找我吗!?你我都离开了谁去看着他?”
那黑影之人戴着斗篷,立在树上仿佛一件破烂的衣裳随风飘着,他停滞了片刻,斗篷下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出事儿了,他被青鳞台的人抓走了。”
于飞吃惊的回头望着他:“为何?是商队那次?”
黑袍人点点头,于飞沉默了片刻,突然破口大骂:“踏马的,老子当时就说不要节外生枝!现在怎么办,你接着带他往南逃?”
“老子怎么知道随便找个商队混进去,竟然是个贩生口的,还和山匪勾结到一块儿了。他们突然动手老子还以为暴露了,杀了一片才问出来,那只能灭口了呀,反正都不是啥好东西,不会杀错!”
黑袍人啐了一口,又听见于飞说道:“这江宁府也不对劲,那群人不像寻常野匪,多半是哪家的线让我们碰着了,居然招来了青鳞台。”
“杀都杀了还能怎么办?”
“得想办法引开他们,他那边身份没问题,但是经不住细查,这十年的资料我们还没来得及圆上,等到中州安定了,有心之人一查便会露怯。”
于飞看着他:“既然这次你漏了,便接着漏下去,但是不要做别的事情,痕迹太重,必要的时候你知道怎么做吧?”
黑袍人点点头:“老子不用你教。”
于飞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路上就剩我们几个弟兄了,好不容易到这一步了,一定不能失败。我还想以后喝你的喜酒呢。”
黑袍人打了个寒颤,拍开他的手,几个闪烁又消失了,远远留下一道声音:“别管我怎么样,你才是要好好活着,我们都能死你不能,你死了再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