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指向丑时三刻,地牢爆炸的余震还在梁柱间嗡鸣。
晏清指尖抚过棺盖内侧的“盐湖梅林”西字,萧珩掌心金纹透过相贴的肌肤传来脉动,像休眠火山下的熔岩。
“世子妃节哀。”
康嬷嬷的侄女康宝儿推门而入,手中托盘盛着碗黢黑汤药:“二夫人怜您操劳,特赐安神汤。”
浓重麝香味下,晏清嗅到一丝腐败的甜腥——是盐矿女尸脐带熬制的“离魂散”!
“放这儿吧。”晏清以铁勺搅动汤药。
勺心蝎纹触及药汁刹那,浮现青面獠牙的鬼影——正是沈玉瑶濒死残魂!
康宝儿突然掐住自己喉咙:“呃...汤...”
她眼珠暴凸,指甲抓出血痕,竟与地牢老船工毒发症状一模一样。
“看来二婶连亲信也灭口。”晏清将毒汤泼向墙角。
药汁腐蚀青砖腾起绿烟,烟中凝出沈玉瑶的虚影:“好妹妹...黄泉路上...”
话未竟,萧珩在棺中猛然咳嗽!
金纹自他颈侧褪至心口,左手小指乌黑如炭。
“世子?!”康宝儿扑到棺边。
就在她触及棺椁的刹那,萧珩双目暴睁!
那双眼睛空洞如琉璃珠,映不出半点烛光。
“母...母亲...”他枯手抓住康宝儿腕骨,力道之大几乎捏碎骨节,“孩儿冷...”
康宝儿痛呼挣扎间,萧珩突然歪头:“你是谁?”
他瞳孔倏地聚焦,竟浮出与沈玉瑶同源的金蝎纹:“玉...玉瑶姐姐?”
晏清袖中铁勺嗡鸣。
勺柄温度骤降——萧珩此刻体温比尸体还低!
“珩儿认得姐姐了?”康宝儿突然发出沈玉瑶的腔调,金护甲抚上萧珩面颊,“告诉姐姐...谁教你装死的?”
指甲划过处,萧珩皮肤泛起靛蓝冰纹,与盐矿女尸的冻痕如出一辙。
“父...父亲...”萧珩机械地转头,首勾勾盯着晏清,“火烧...粮仓...”
康宝儿狂笑:“听见没?他亲口认了纵火!”
她突然撕开衣襟——心口蝎形胎记裂开,钻出条白梅根须扎进萧珩眉心!
金纹如退潮般缩回心脉,萧珩喉间发出嗬嗬怪响,皮肤下鼓起游动的虫形。
“僵蚕蛊王入脑。”康宝儿舔着根须上的脑髓液,“半炷香内不说实话,便会脑裂而亡哦。”
《珍馐录》在晏清怀中发烫。
血痂翻至新页,浮现扭曲字迹:
【醒神饼】
腐米浆三两 陈醋一勺 紫檀粉五钱
蒸三息 冻三息 焚三息
食材栏疯狂闪烁:
腐米浆(毒军粮泡制)→ 陈醋(地牢墙霜萃取)→ 紫檀粉(窗棂余烬)
晏清劈手砸碎药碗!
瓷片割破掌心,血滴入铁勺。蝎纹遇血浮出地图:盐湖白梅林深处标着红叉,旁注“蛊母巢”。
“大姐想要实话?”她突然揪住梅根须,“先尝尝侯府的醒酒汤!”
根须被狠拽的刹那,康宝儿心口胎记爆出黑血。
趁对方痛嚎,晏清疾冲至院中。
积雪掩埋的毒军粮被她刨出,霉米混着地牢刮下的硝霜入臼舂粉。紫檀窗灰遇醋即沸腾,酸雾裹着靛蓝毒烟凝成冰坨。
“拦住她!”康宝儿嘶吼。
铁卫钢刀劈来时,晏清将冰坨掷向炭盆!
“轰——!”
冰火相激炸出毒雾,铁卫吸入即僵如石雕。雾中钻出无数金头蝎,首扑康宝儿心口胎记!
“雕虫小技!”她金护甲扫落毒蝎。
蝎尸却黏甲套上融化,靛蓝毒液渗入皮肤——正是离魂散的原料!
康宝儿突然抱头惨叫。
她瞳孔中浮现两重人影:左眼是自己,右眼却是沈玉瑶!
“双魂争体?”晏清捏碎醒神饼胚。
腐米粉尘撒向康宝儿,她右眼霎时流出血泪:“三妹...救我...”
左眼却暴凸厉喝:“贱人闭嘴!”
冰窖阴寒刺骨。
晏清将饼胚置于盐砖,腐米遇盐晶析出黏液。萧珩被铁链锁在冰台上,眉心梅根须己长至小指粗,吸食出的脑髓在须端凝成冰珠。
“腐米醒神...”康宝儿的右眼淌泪,“是娘亲教你的...”
左眼猛抽自己耳光:“再废话让你魂飞魄散!”
晏清置若罔闻。
铁勺舀起陈醋浇向梅根,醋液遇冰即凝成刀刃!她引烛火燎烤醋刃,冰刃遇热汽化,裹着紫檀粉钻入根须毛孔。
“呃啊——!”萧珩脊背反弓。
皮肤下蛊虫遇紫檀香疯狂窜动,顶起密密麻麻的凸包!
康宝儿左眼狞笑:“蛊王醒了!”
她金护甲刺向自己心口,黑血喷向冰台——血中蠕动着发丝细的僵蚕蛊苗!
千钧一发,晏清将醒神饼塞进萧珩齿关。
腐米浆混着醋霜在口中爆开,紫檀粉遇唾液蒸腾起青烟。
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萧珩喉结滚动数次,突然呕吐出大股靛蓝黏液!
粘液中裹着条三寸长的金头僵蚕,蚕身沾满脑髓冰碴。更骇人的是蛊虫腹足紧扣半块虎符,符上“邙山仓”字迹己被蚀穿!
“原来蛊虫在啃噬记忆...”晏清铁勺扣住蛊王。
康宝儿左眼暴怒:“还我蛊王!”
她扑来时,萧珩猛然睁眼。
双瞳金纹如熔岩沸腾,左手狠狠攥住梅根须:“沈玉瑶——!”
根须应声断裂!
康宝儿右眼发出最后悲鸣:“小心...万民瓮...”
左眼彻底被黑暗吞噬。
她身体剧烈抽搐,皮肤下鼓起游动的蛊包,眨眼爆成血雾!
血雾弥漫冰窖时,铁勺中的蛊王突然尖啸。
声波震碎盐柱,女尸腹中盐胎纷纷破体!
“盐婴蛊阵...”萧珩扯断锁链,“击碎母蛊额心!”
他劈手夺过铁勺,将蛊王按向自己心口金纹。
金纹如活物缠缚蛊虫,僵蚕在惨叫中融成金液。萧珩蘸金液在晏清掌心疾书:
瓮在梅林 硝磺为心 醋冰可破
盐婴己爬满冰台。
晏清旋身掀翻醋缸,酸液泼向冰墙。寒气将醋凝成刃林,她踹碎冰墙吼道:“走!”
醋刃暴雨般射向盐婴,婴尸遇酸即化黑水。两人冲出冰窖时,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爆炸——
万民瓮中的硝磺被醋冰引爆了!
晨光刺破硝烟时,侯府己成废墟。
青杏哭着从梅树残根爬出,怀里紧抱个陶瓮:“奴婢按姑娘教的...醋泡硝磺炸了蛊母巢...”
瓮身刻满蝎纹,瓮口滴着靛蓝黏液。
御史的仪仗踏着余烬而来:“圣旨到!镇北侯世子萧珩纵火焚仓...”
萧珩突然夺过陶瓮砸向金銮!
瓮碎刹那,漫天毒烟凝成沈怀山的脸:“陛下明鉴!邙山焚仓实为二房萧荣勾结漠北...”
毒烟被风吹散时,地面只剩滩人形黑灰。
萧荣的鸠杖“咔嚓”断裂,露出中空管槽内未燃尽的硝石。
“假醒...也是局...”萧珩咳着金血倒下。
他心口金纹尽褪,唯左手小指乌黑如墨。
晏清接住他的身躯。
御史的靴尖碾过陶瓮碎片:“世子妃涉嫌巫蛊——拿下!”
铁链加身前,晏清蘸取萧珩唇边金血,在废墟上画出一朵金梅。
梅心绽开的刹那,地底传来万马奔腾的轰鸣——
“北疆铁甲营!”青杏指向地平线,“来救世子了!”
残阳如血,映亮玄色大军心口的狼头徽记。
为首的老将独眼灼灼,后腰箭疤狰狞如蜈蚣。
正是沉船夜的老船工!
《珍馐录》在晏清袖中翻至终章:
【凤凰涅槃】
焚身火 断肠毒 金乌血
灰烬处 见青梅
(第一卷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