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回廊偶遇,表哥留情
暮雪初晴,江若蘅手捧青瓷茶盏,步履沉稳地走过九曲回廊,釉面映照出她那素洁的侧脸。盏底沉睡着哑叔研磨而成的醒神茅,草屑于热水中徐徐舒展,散发出清冽而苦涩的气息——此药可提神醒脑,然其中亦潜藏着难以察觉的辛香,此乃她今日接近表哥之缘由。
转角处传来低低的鼾声。她放缓脚步,看见柳明轩斜倚廊柱,书卷从膝头滑落,墨色锦袍被穿堂风拂起,露出腰间玉佩上的“明”字。他眼下凝着青影,显然是连日苦读所致,喉结在苍白的皮肤下轻轻滚动,睡颜竟带着几分少年人的无防备。
“表哥?”她轻声唤道,茶盏在手中轻颤。柳明轩猛地惊醒,视线聚焦到她脸上时,耳根迅速漫上薄红:“表妹?怎在此处?”
她蹲身捡起书卷,指尖触到书页上刚劲的批注。“见表哥困倦,”她将茶盏递过去,睫毛垂成扇形阴影,“便沏了醒神茅来。只是这草味苦涩……”
“醒神茅?”柳明轩接过茶盏,热气氤氲中挑眉,“你竟有这草药?”
“是从老家带来的,”她低头擦拭杯沿,素色裙摆扫过廊下残雪,“母亲说读书劳神时喝甚好。”袖口补丁处的线头被她连夜重缝,针脚细密却仍显眼。
柳明轩呷了口茶,忽然握住她手腕。她袖口滑落,露出前日被柳氏掐出的指印,青紫未消。“这是如何弄的?”他声音沉下来,指腹擦过那片淤痕,触感温热。
江若蘅猛地抽回手,簪头的寒鸦草硌得头皮发疼:“不过是被针扎了。”她后退半步,撞得廊柱上的冰棱坠落,“表哥快喝茶吧,凉了便苦了。”
柳明轩盯着她躲闪的眼睛,忽然想起三日前在二门,她穿着洗得发白的素裙跪在雪地里,鬓角沾着未化的雪沫。那时他只觉这表妹柔弱,此刻却在她低垂的眉眼间,看见与年龄不符的坚韧。
“往后不必送茶了,”他将空盏递给她,语气却软下来,“我让厨房给你送些新棉裙。”
“不必了!”她急忙摆手,袖中醒神茅的草屑簌簌落进茶盏,“父母新丧,穿不得好衣裳。”话音未落,眼圈己红,“倒是表哥,若不嫌弃,我……”
“有劳表妹。”柳明轩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耳后那颗细小的朱砂痣上。那痣红得异常,像用陈年胭脂点的,与他嫡姐临终前攥在手里的寒鸦草花瓣颜色竟有些相似。
这时张妈的吆喝声从远处传来。江若蘅福了福身,转身时发间木簪晃了晃,露出半截羊脂白玉。柳明轩望着她的背影,忽然想起方才喝茶时,除了醒神茅的苦,似乎还尝到一丝极淡的甜——像某种晒干的花瓣,却带着草木的涩。
他弯腰捡起江若蘅遗落的帕子,帕角绣着朵残缺的兰花,针脚歪斜,显然是初学。帕子夹层里掉出片干枯的寒鸦草叶,正是他前日在她梳妆台上见过的纹样。
夜风卷着雪沫子扑来,柳明轩捏着那片毒草叶,忽然想起嫡姐房里终年不散的甜香——母亲说那是安神的百合香,此刻想来,倒与这寒鸦草的气息有几分隐秘的相似。
远处传来江若蘅的应答声,细碎而遥远。柳明轩将寒鸦草叶塞进袖中,指尖残留着她帕子上的皂角香。他看着廊外沉沉的夜色,第一次觉得这柳府的回廊如此漫长,而那个看似柔弱的表妹,像一株在雪地里悄然生长的寒鸦草,根系正沿着青石板的缝隙,伸向深宅最幽暗的角落。
他转身走向书房,靴底碾碎了廊下的冰棱。案头的公文上,“寒鸦草”三个字被朱笔圈着,旁边是他刚写下的批注:毒草生于西域,汁液入体,三日毙命。 而砚台旁,放着江若蘅今日送的青瓷盏,盏底残留的醒神茅草屑间,隐约可见几点暗红——那不是草屑,是干涸的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