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狄仁杰的手指抚过青铜棺椁上的九尾狐浮雕，指尖传来刺痛。三日前洛河黑水浸泡过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蓝血，沙陀忠说这是赤焰金龟的余毒，但他知道真正侵蚀自己的是棺盖上那句梵文偈语——"因果如锁，缚汝三生"。
"大人！"沙陀忠的惊呼从河滩传来，"尉迟将军他..."少年太医捧着块沾血的碎玉跌跌撞撞跑来，那是尉迟真金从不离身的家传玉佩。碎玉中嵌着半片龟甲，上面用朱砂写着"庚子年七月十五，狄怀英卒于..."
惊雷炸响，狄仁杰忽然看见河中倒影扭曲成三个自己：一个身着囚衣跪在刑场，一个披着道袍立于星台，还有个锦衣华服却双目流血。他猛咬舌尖，血腥味中幻觉散去，掌心却多了道新月形灼痕。
"狄大人别来无恙？"娇笑声自柳林深处传来。红纱拂过处，个蒙着波斯面纱的胡姬赤足踏浪而来，腕间银铃与三年前摩尼教圣女的法器一般无二。她指尖划过狄仁杰颈侧，留下道散发着曼陀罗香的冰痕："袁师叔让我问您，当年在鬼谷吃下的那枚续命丹，可还压得住反噬？"
沙陀忠的银针突然脱手射向胡姬膻中穴，却在触及红纱时化作铁水。狄仁杰按住少年颤抖的手腕，嗅着空气中若有若无的硝石味："姑娘袖中藏着霹雳堂的火云锦，却故意露出拜火教的圣火纹——这般故布疑阵，倒像是终南山那位的做派。"
胡姬媚笑骤然凝固。狄仁杰忽然扯下她腰间香囊掷入洛河，水中窜起丈许高的幽蓝火焰。火光中，对岸岩壁显出血色壁画：九尾狐撕开人皮，露出腹中端坐的千手观音，每只手掌都握着个酷吏的面具。
"好个'观音剥皮图'！"尉迟真金的声音自背后响起，金错刀尖还滴着黑水，"三日前刑部大牢暴毙的十二名死囚，后背都烙着这般图案。"他铠甲下隐约露出新包扎的伤口，药香却与沙陀忠常用的九里香截然不同。
狄仁杰瞳孔微缩。他想起昨夜观星时紫微垣的异动，北斗杓柄正指向终南山方向。当尉迟真金递过从胡姬身上搜出的青铜罗盘时，他故意让指针划破指尖——血珠竟被罗盘中心的磁石吸入，显出一行小字："子时三刻，观星台。"
更鼓声穿过雨幕传来，狄仁杰屏退众人独坐验尸房。五具棺中尸首突然坐起，腐烂的胸腔里传出机械齿轮的转动声。他挑开第三具尸体的肋骨，发现心脏位置嵌着枚刻有自己生辰八字的青铜符。当试图取出时，整具尸身突然唱起童谣："月婆婆，筛罗罗，狄公肚里鬼婆婆..."
"怀英兄别来无恙？"油灯骤灭，袁天罡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狄仁杰挥刀斩向声源，却只劈碎面铜镜。镜中无数个自己同时开口："你当真以为，当年吃下的是续命丹？"
冷汗浸透重衣。狄仁杰摸向腰间鱼袋，磁石吸附的暗格里掉出粒猩红药丸——这是三年来每夜梦魇时服用的"安神丹"。他突然将药丸按在尸体舌底，腐肉瞬间膨胀爆裂，飞出九只闪着磷火的鬼面蛾。
"大人！"沙陀忠破门而入，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狄仁杰背光而立，手中攥着从蛾翼撕下的半张人皮，上面密密麻麻写满朝臣名字。最刺目的是裴炎二字旁，赫然是他自己的笔迹批注："可用。"
暴雨拍打窗棂，狄仁杰忽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袁天罡在星台下棋时说："这局珍珑若要破解，需先舍了'忠'字这一子。"当时棋盘对面，年轻的金吾卫尉迟真金正在擦拭染血的刀。
"准备马车。"狄仁杰突然扯下官服抛入火盆，火光中露出贴身穿着的那件袁天罡亲赐的鹤氅，"去终南山忘尘观。"他瞥见铜盆水中倒影，自己鬓角竟生出一缕白发如霜刃。
沙陀忠欲言又止，递上从胡姬发髻找到的鎏金步摇。狄仁杰用磁石划过凤凰羽翼，金箔剥落处显出段微雕文字："神龙二年元夕，九尾现世，则天书焚。"他猛然抬头，瞳孔中映出窗外掠过的那道白影——分明是十年前被赐死的太平公主最爱的雪貂！
马车驶过鬼见愁崖时，山壁突然滚落巨石。狄仁杰护住沙陀忠的瞬间，看见驾车尉迟真金的后颈刺青在月光下变色：白日的"忠"字正被血色"囚"字吞噬。他忽然明白三日前女帝那句耳语的深意——袁天罡的师弟，或许正是他自己梦中那个道袍染血的影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