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天色灰白如纸,破庙外风卷残叶,一缕香烟袅袅升起,却难掩一丝凄凉。
年仅十七的江玉燕跪在母亲身旁,眼泪早己干涸。母亲面色蜡黄,命若游丝,在弥留之际将一只绣着紫兰的香囊塞进她手中。
“玉燕……你身上,流着江家血脉……你亲父是江南打下江别鹤……带着这个香囊,去找他……”
江玉燕泣不成声,只能频频点头。
。。。
不久后,她孤身一人踏上前往江南。
在一处荒林中,她被一群恶徒盯上。
“哟,长得还不错嘛,小姑娘一个人赶路,是不是迷路了?”
“识相的乖乖跟我们走,否则。。。”
江玉燕吓得花容失色,抱着行囊后退。
她手拿簪子放在脖子上绝望闭眼,心道:“娘,我……是不是就要去陪你了……”
却在此时,一道雪白人影翩然落下,如流光如玉虹,一掌挥出,劲风西起,将恶徒尽数震退!
“什么人!”恶徒惊怒,却只见那人轻抬玉手,几道劲气凌空射出。
惨叫声中,歹人纷纷毙命。
江玉燕还未睁开眼,有些恍惚,却被那人揽入怀中,只觉一股淡淡的幽香与温柔的暖意环绕全身。
那人抱着她,足尖一点,身形轻盈如燕,飞掠于山林之间。树影飞驰,风声掠耳,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
她睁开眼,抬头望去,只见那人一身素白宫裙,面覆白纱,黑发如墨,身姿娴雅,宛若仙人下凡。
一阵风吹过,扬起轻纱,她隐隐看见那张绝色倾城的脸。
她从未见过这样美丽的人——既不是娇俏,而是一种超脱凡尘的冷艳与柔情,宛如明月落凡尘。
她忽然觉得自己太过平凡。
江玉燕低下头,不敢再看对方,轻轻抱紧香囊,心中酸涩。
“我……怎能与这等人物相比?”
然而,那人却低声问道:“你可无恙?”
声音清雅中自带几分温柔。她鼻尖一酸,眼泪不由得落下:“谢谢你……你叫什么名字?”
白衣人微微顿住,随即一笑,声音带着一丝缥缈:“你可唤我曦池。”
“曦池……”江玉燕轻轻念了一遍,心中,便再也忘不了这个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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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徐徐吹着。
江玉燕站在船头,望着夜色中微漾的波光,裙摆微扬,心却如水面下暗藏的涟漪,宁静中藏着一丝不安。
身后,是黄逸。
他仍是一袭素白宫裙,立于她三步之外。
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轻声问:“曦池……你为何要一路护我?”
黄逸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道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世间多恶,弱者更需人护。况且,你母之遗愿未了,理应有人成全。”
江玉燕低下头,轻轻咬住下唇。
“只是因为可怜我么……”她心中泛起一种说不出的酸涩,“若我不是江别鹤的女儿,若我只是个孤女……他还会救我吗?还会这般对我吗?”
“我会。”
江玉燕闻言眼睛有些泛红。
她偷偷望了黄逸一眼——那人站在船舷边,江风吹动他衣袂,竟如月中仙人,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她忽然就觉得自己太过卑微了。
她出身贫寒,容貌虽不丑,却也绝非倾城。
她不是没照过镜子,她只是——不敢照太久。
她低声道:“曦池,我很平凡……你不用为了我,浪费这许多时间。”
“我愿意。”黄逸忽而轻声说了一句。
江玉燕一怔,猛地抬起头。那一刻,她看见黄逸目光中没有怜悯,只有淡淡的温和与坚定,如一池静水,将她的不安与自卑一一包容。
黄逸继续道:“江南之行,虽是为你前去寻父,亦是为我自己。若无你同行,江南我都会去。”
江玉燕怔在原地。
“他说的……是真的吗?”
“我只是个普通女子,他却愿意陪我走到江南?”
她忽而低下头,脸颊泛起淡淡红晕,故作镇定地掩饰过去:“那……那你可别后悔。”
黄逸轻轻一笑,转身回舱。。。
江玉燕倚着船栏,手指紧紧握住香囊。
这一刻,她发现上天对自己实在是太眷顾了,何其有幸,得遇曦池。
她只记得:这一路上,有曦池便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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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水巷迂回,江面雾薄如纱。
船泊在乌篷之下,黄逸替她卷起窗帘一角,一道晨曦洒进舱中,映在江玉燕的脸上,勾出她眼角还未干的困意。
她被那一缕阳光晃醒,睁眼时,正对上黄逸一双静静望着她的眼眸。
她微怔,随即慌忙垂眸掩面:“我……睡糊涂了。”
黄逸只轻轻笑了笑,未言语,只从怀中取出一枚蜜饯递到她手边:“你昨夜未进晚饭,我替你买的,姑且垫垫肚子。”
她怔怔望着那枚用荷叶包裹的果子,鼻尖一热,竟不敢抬头看他。
“这样的人,怎会对我如此好?”
她低声“嗯”了一句,接过那枚蜜饯,却连味道都未细尝,心中早己甜过万分。
到了江南,花街小巷、粉墙黛瓦,黄逸陪她走遍湖桥水榭,从不走在她身后,亦不越她半步,只在她稍不留神之际,悄然扶她一把,避她摔倒,替她拨开垂柳枝桠。
她在花灯市中走散,惊慌西顾,却在巷口看到那抹素白身影伫立于灯火交错处,静静望着她。
她跑过去,话未出口,却被他伸手轻轻覆住头顶。
“莫怕,我在。”
那一瞬,她仿佛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羞涩中几近落泪。
夜里,她总会脑海中偷偷描摹黄逸的模样——素衣、面纱、疏影月下,他的好,早己悄悄渗进她每一根发丝里。
可她也越来越明白,自己与他,仿佛隔着千山万水。曦池话不多,却一言一行都让她无法自拔。
她曾在曦池不注意时,把曦池的一缕头发藏进香囊,只为有一丝“牵念”可以陪伴她。
江别鹤府外。
高墙碧瓦,朱门深闭,门前两侧守卫森严,几名执刀弟子寒目如霜。
江玉燕站在门口,手中紧紧握着那枚旧香囊。她早己反复在心中演练过要说的话,可真正站在这朱门之前,却忽觉舌头僵硬,心跳如鼓。
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上前,轻声道:“烦请通禀江别鹤大侠……就说,我是江玉燕,是他的——亲生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