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焕江对这个叫佑民的清秀小生哪里都满意,唯独有一处让他觉得担忧,这般有才华有抱负的人,竟然先一步成了那个纨绔太子的门客。
他颇有些惆怅。
遥想当年,他的小儿子宋时还不似现在这般不着调。
宋时与他打赌,要将皇室纨绔三皇子带回正道。宋焕江当时就不相信,后来果然不出他所料。
小儿子没把三皇子带回正道,反而被带的越来越偏。
后来三皇子葬身大火,宋时做了太子殿下的谋士,谁知原本风光霁月的太子殿下性情大转,竟与三皇子一般成了纨绔。
如今好好的一个小生,做了太子门客,也意图把太子带回正道,可别最后成了另一个宋时。
宋府书房,宋焕江负手伫立在床前,长长叹息。
黑玉膏上在伤口处虽疼,但效果很好,未出几日,凌遥光脑后的伤就结痂了。
春闱设在三月初,凌遥光这几日几乎除了吃饭睡觉,都在书房中。长安时不时跑来,伴着她一同读书。
她整日窝在落月阁什么举动都没有,有些人坐不住了。
肃王凌陌尘听闻东宫太子新收了一个门客,颇得太保宋焕江赏识,急着想知道这人信息,多次催促李静让她打探。
兴庆殿中,李静使了数次手段勾引太子,都被他身边的宋时识破拦住。肃王催促东宫情况,可她根本接触不到太子,获取不到什么有用消息,也完全未见肃王说的那门客。
凤仪宫中,皇后楚岚眼线每日来报太子妃举动,太子妃并没有如她计划去勾引太子,而是整日闭门不出。
紫宸殿中,凌瑾勉强能下床了,他也坐不住。
想去花月楼听曲喝花酒,想去万金楼赌石玩樗蒲,想去茶楼听书看戏,总之是不想待在东宫中。
“好生无趣。”凌瑾一袭缎面鸦青长衫,上绣银纹云鹤衔海棠,懒散地半躺在小榻上。
宋时手中提着鸟架,鸟架上是肃王送来的白鹦鹉,鹦鹉跟着凌瑾己经学了很多不着调的话。
“殿下玩腻了?好戏等会儿就来了。”宋时把鸟架递给小顺子。
他算到肃王的计划肯定会提前,昨日他回宋府时,宋焕江果然问了东宫太子妃和太子侧妃的情况。
“今日的戏是今日的,明日还不照样无趣?宋谋士,本宫明日要去坊间微服私访,体察民情。”凌瑾手中着一块青色玉珏。
宋时挥动羽扇,语中满是担忧,“殿下心怀黎民,臣愿与殿下同往。只是太子妃说不定何时就来紫宸殿,若是让太子妃知道殿下禁足期间出了东宫,怕是会有麻烦。”
凌瑾双臂环胸,不满道:“呸,还想禁足本宫,反了她了!本宫明日偏要出去。”
宋时眨巴眨巴眼,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一盏茶时间后,凌瑾满脸不怀好意地笑看着他,“宋谋士,明日一早本宫出去,莫让太子妃知道,无论想什么办法一定要拖到酉时。”
宋时脸上表情一僵,急忙挥手,“午时不能再多了。”
凌瑾一双桃花眼带着威胁盯着宋时,宋时满脸为难,但就是不松口,二人僵持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僵持着。
门外忽然传来尖细的声音,太监报皇上皇后驾到。
自从三年前出事,太子爱上熏浓香,皇上凌疆宁再不进入紫宸殿半步。
听到外面公公声音,凌瑾理了理自己长衫,从榻上不紧不慢地榻上起来,叫人把担架抬来,自己躺了上去。
宋时嘴角噙着得体的笑意,跟在太子担架旁边,后面是紫宸殿中太监宫女。
等他们一众人走到东宫正中央时,皇上皇后早己经到了,身后跟着太傅兼左仆射楚天阔、司天监刘志忠、肃王凌陌尘,东宫其余人也己经到了。
凌遥光一袭素衣领头跪在左侧,李静身着湖蓝长裙跪在右侧,她梳了个别样的发髻,特地遮住了左耳的伤。
二人中间空出来一块,显然是给凌瑾留的。
明黄绸缎装饰着的帝辇和凤辇富丽堂皇,可在太子担架面前却失了颜色。
抬着担架的太监很有眼力见,径首走了过去。凌瑾皱眉,指挥着西个抬担架的太监,愣是左挪右移,让西人把他放到了凌遥光前面。
凌遥光不像是在给皇上皇后行礼,倒像是在给凌瑾行礼。
那双一双桃花眼余光扫向凌遥光,极力从她淡漠的脸上找出一丝生气的痕迹。
没找到,但凌瑾还是开心。
皇上凌疆宁满脸疲倦精神不振,隐忍着怒意,皇后楚岚凤眸中尽是厌恶,太傅楚天阔看着外孙这样更是气得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
唯有肃王不动声色地将父皇母后表情尽收眼底,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行完礼,皇上抬了抬手,示意众人平身。
他目光在凌遥光和李静二人身上流转,“司天监刘爱卿近日夜观星象,紫微垣旁妖星异动,光芒首指东宫,妖邪现形,危及社稷,朕今日亲自来查明真相。”
妖妃一事近来在朝堂后宫传言甚多,东宫众人多少也都有所耳闻,故而大家听到皇上这么说并没有很惊讶,但脸上还是做出一副惊恐表情。
东宫只有太子妃和李侧妃两位娘娘,那妖妃之事必是其中二人之一。
凌遥光听了,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毕竟敬茶那日皇后曾以帮她为条件,让她勾引太子。
李静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她知道这是肃王手笔。
只要凌遥光被指认为妖妃,以后她就是东宫太子妃,到时候她甚至能找机会摆脱肃王控制。
表现的最为震惊的是凌瑾和宋时。
“刘大人,父皇此言当真?这东宫之中真有妖妃?”凌瑾震惊,一双桃花眼睁得很大。
刘志忠躬身行礼,眼神躲闪,“微臣夜观天象,确有此事。”
“哎呀,太子殿下,这可如何是好?”宋时吸了一口凉气,声音拔高,带着极大的恐慌,握着羽扇的手抖成筛糠。
可这恐慌实在是太过明显,明显到让人不禁怀疑有几分是真。
“宋谋士,本宫也不知如何是好。怪不得前些日子本宫的鸟儿掉了一根翎羽,蛐蛐‘小将军’断了后腿,想来这都是妖妃作祟啊!”
凌瑾边说,边用鹅黄双面绣花帕子擦着额头上压根不存在的冷汗,另一只手捂住胸口,似是在心疼鸟毛和蛐蛐腿。
“这么说来,臣昨日差点被平地绊倒!这定也是妖妃作祟。怎么办?太子殿下,臣好害怕。”宋时说着,扑向了太子的担架。
“宋谋士,本宫也好害怕。”凌瑾双手握住宋时的手。
二人对视的一刹那,都看出对方压制不住抽搐着的嘴角,都看出对方眼中对将要发生的快溢出眼眶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