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惜和顾许都郑重点头,沈轻才勉强放下心来。
安排好这些事情,花费了沈轻大半个月的时间。
而当初皇帝离开顾府,给沈轻留得是一个月的时间,如今只剩下十天。
她略一沉吟,对纤罗道:“上回老夫人说,我该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这话说得有理,我打算明日去京郊的明德寺,你同府上说一声,顺便将这消息散一散。”
纤罗应下,就出去办事了。
顾惜疑惑地看着沈轻,她这娘亲不像是会信神佛的模样。
沈轻刮了刮女儿的小鼻子,笑道:“你个鬼灵精。
你娘我自然不信神佛。
从前最苦最难的时候,我求遍了这世间神佛,也未得到半点回响。
后来,若不是我自个儿努力上进,现在怕是不知道在哪儿呢。”
那顾惜就更疑惑了,不求神拜佛,那去明德寺作甚。
“当然是有要去那儿办的事,才去的。
等娘从明德寺回来,就好好陪着咱们惜惜和许儿。”
度过最后的一段时光。
最后这句话,沈轻没说,顾惜却也明白。
看着娘亲眼里淡淡的忧愁,她直起小身子,亲了亲娘亲的眼睛。
“爱,爱娘。”
这是她私底下练习了许久的一个字,“爱”。
沈轻果然听得激动,“惜惜,你会说别的字啦!你爱娘亲呀!娘亲也爱惜惜。”
母女俩乐得不行,顾许却不高兴了,“惜惜!你怎么还不会叫‘哥哥’!”
他很是不满,嘴翘得老高,他自认自已最疼妹妹。
可妹妹也忒没良心了吧!
所幸,顾惜好似打开了说话的那根经,嘴里的舌头捋了一会儿,就如愿说出了“哥,哥。”
她说得磕磕绊绊,顾许却老高兴了。
他从沈轻怀里抢过妹妹,搂地紧紧的!
“惜惜,你可真聪明!
我的妹妹可爱、漂亮、聪明、善良……端庄……贤惠……”
四岁的小娃娃把平生所学的好词都往妹妹身上堆,也不管合不合适。
偏偏顾惜是个爱听好话的,不仅没觉得不对,还听得高兴,笑地直咧嘴。
一个乐意说,一个喜欢听,沈轻这个做娘的,听得直乐。
这个傍晚,就这么在顾惜学说话,顾许夸妹妹当中度过。
入夜时分,沈轻抱着两个孩子一块睡,一觉到天明。
清晨,沈轻悄悄地起床,不想打扰到两个孩子。
而顾惜感受到身边的人离开,睁开了一条眼睛缝,嘴里含糊不清道:“娘?”
沈轻轻拍着她的背:“继续睡吧,惜惜。”
顾惜在娘亲温柔地安抚中,渐渐再次睡去。
而沈轻则在下人的服侍下,穿上一套素色的衣裙,又用粉敷了敷面,让她的脸色不那么红润。
出公府之前,她先去安生院同老夫人请安。
老夫人拍着她的手,“我上回就是随口一说,你大可不必去庙里的。”
沈轻微微垂着头,“轻儿知道,可我即将离开,我想为两个孩子,还有二爷和您求个平安。”
老夫人叹气,“唉,你有心了。”
沈轻侧靠在老夫人的身边,这是一个极为亲昵的动作。
“这有什么,我在公府多年,多亏了老夫人您的照料,后又有二爷的疼惜。
如今我要离开了,不为你们做些什么,我心下不安。”
顺着沈轻的话,老夫人也陷入了回忆,“当初你来公府时,才那么一点点大,十几年真是一眨眼的功夫。”
她摸着沈轻的眉眼,笑道,“那时候我就觉得这肯定是个美人胚子,长大了定要不凡的。
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沈轻也莞尔笑着,两人一起回忆着往昔,之后又一块吃了些朝食后,沈轻才离开。
从安生院往公府门口的路上,沈轻不免也回忆起从前。
她的父亲是老镇南公的部下,在战场身亡,她的母亲听闻消息后自缢身亡。
她在边关,无父无母,难以生存。
之后,她同一样失了父母的李重一起从边关逃难来了京城,投靠了镇南公府。
来镇南公府的第一天,她瘦的好似只有一把骨头,七岁的小姑娘好像只有三四岁一般,脸上黝黑,蓬头垢面,距离美人胚子实在太远。
老镇南公当时在边关打仗,老夫人怕部下寒心,就收留了她。
可老夫人虽然收留了她,却并不在意她,而公府的下人见人下菜碟,她这般的孤女,有时甚至连个温饱都混不上。
从边关到京城,从流离失所,到在公府不断被欺辱。
她的心也逐渐冷毅、坚强,并最终靠着不懈的努力,走到今日。
想着这些,她的背挺得更直了。
公府门口,管家早就准备好了一辆大马车,他对着沈轻弯腰,笑地谄媚:“夫人看,这马车还合意?”
沈轻略看了几眼,便笑道:“你做事向来牢靠,我放心地很。”
纤罗将赏银塞进管家的手后,便扶着沈轻坐上了马车。
这马车外头瞧着大,里面更是舒适。
沈轻坐在软垫上,喝着纤罗沏地茶,笑道:“这管家看来不是不会做事。”
从前,这管家对掌着中馈的陈氏最是奉承,对她这个二夫人,不至于怠慢,也无太多体贴。
纤罗将桌子上的点心切成几小块,其中沈轻最喜欢的口味放得离沈轻最近。
而沈轻尝着点心,掀开窗帘子,往外好奇地看去。
李嬷嬷瞧得心疼:“自从小姐来了这公府,就再也没有自由自在出门的时光了。”
她叹息着小姐失了自由,沈轻却丝毫不在意:“有得总有失,嬷嬷莫要忧心这些小事。”
这窗外的街市虽然热闹,可多看上几眼,也让人觉得乏味。
沈轻放下窗帘子,便靠着马车,闭着眼睛休息起来。
而李嬷嬷和纤罗则一致地安静下来,生怕惊扰到沈轻。
这明德寺在京郊,车夫紧赶慢赶,也用了快两个时辰,才将沈轻等人送到了明德寺。
沈轻下了马车,感受到微风吹拂脸颊,她笑道:“这地方倒是一如既往的清幽。”
这明德寺是京城的三大寺之一,可因着不如皇觉寺有名,又不如灵隐寺既能升官发财又能送子,所以倒是清净许多。
李嬷嬷陪在沈轻身边,“是呢。”
纤罗在一旁,指挥着后头小马车里的下人搬运东西。
沈轻虽然只是来这儿待上一日,可这带的东西也是不少。
沈轻一边等着,一边小声同李嬷嬷确认道:“消息都散出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