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宥再一次见到余木也。
她接过余木也手中的视频,面色复杂:“这是你父亲吗?”
余木也点头,她拧了一把大腿,眼泪就下来了。
“昨天我们有了几句口角,他就动手掐我,因为之前也有过几次这样的行为,所以我很害怕,提前打开了录像。”
上次她来这里,因为佟观星的事情。
梁宥对她印象深刻。
这次来,却是因为家暴的事情。
“你先登记一下信息,我把你父亲叫过来。”
余木也拉住她,说:“姐姐……我可不可以申请人身安全保护令?”
“你知道这个?”
“课堂上学过。”
梁宥说:“你当然可以申请,不过我们需要了解双方的事情经过,再通过判断是否能够调解,如果你执意需要,通过填写文件递交法院,之后受理了就可以生效。”
这个说法跟余木也猜想得差不多,她沉默下来。
另外一名警察在跟余徕联系。
梁宥把余木也带到了调解室,余木也安静地填写好信息后,才说:“姐姐,如果可以,我还是想申请。”
梁宥“嗯”了一声。
余木也又说:“我父亲会涉及到刑事责任吗?”
梁宥回答:“有可能,要看具体情况。”
她询问了余木也的家庭情况。
“我妈六年前得了抑郁,从那之后就没再去工作,一首在家里疗养,只是病情不见好转,我父母关系越来越不好,前年他们离了婚,把我判给了我父亲,但是我父亲酗酒很严重,只要没有工作,就会喝酒,一喝酒就……”
后面几个字她没有说出来,偏能让人引发无限遐想。
“你知道你母亲为什么会得病吗?”
余木也手指嵌入了皮肉中。
梁宥说:“我刚刚调到了你的档案,你六年前有涉及到一桩猥亵案,最后撤案了,你母亲的事情跟它有关系吗?”
余木也声如细蚊:“这个事情跟家暴也有关系吗?”
“别紧张,我只是做正常调查。”
余木也眼皮稍合,豆大的泪珠就掉了下来。
“有,因为那件事,我们家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我母亲认为很丢人,慢慢的就感觉身边的人都在议论她,后面情况越来越严重。”
她没有具体说出其中的经过。
周许音从外地赶回来的时候,家门外围了很多人,他们对她说:“许音啊,你们家孩子心眼真坏。”
她把大缸砸得支离破碎,随手捡起碎片对准他们。
碎片把她手心划得鲜血首流,她却毫无知觉:“我女儿不会是这样的人,你们都滚。”
余木也躲在角落里,聆听外头的吵闹,黑夜像个巨大的怪兽,要把她吞没。
现在想想,余木也不管不顾的疯狂跟周许音有几分相似。
周许音冲了进来,找到了余木也。
余木也爬向她:“妈妈,妈妈。”
她的恐惧释放出来,只想冲进周许音的怀里,可是周许音钳住她的肩膀摇晃:“余木也,你干了什么?你到底都干了什么?”
周许音吼得歇斯底里,她的鲜血沾到了余木也的肩膀上,血腥味充斥了房间,比曾书文的更加刺鼻。
余木也愣住了,她不敢再哭泣,只是惊恐地盯住周许音。
她以为周许音会问一问她,为什么会这么做。
然而周许音和他们一样,并不会听她的解释。
周许音自那之后便对她很少理睬,偶尔开口,便是怒吼:“你跟余徕一样,都是恶魔!”
余木也生病在厕所吐得上气不接下气,余徕掀开周许音的被子,在寒夜里叫嚷:“她吐成这样,你不怕她死了?”
“她死了也好,我也可以解脱了。”
余木也浑身没有力气,她忍住即将夺眶的眼泪,自己找到了药,不管有没有用,都塞进了嘴里。
她跌跌撞撞跑到周许音面前,说:“妈妈,我不会死的。”
可是她吃错了药,病情更加严重,还是爷爷赶了过来,给她送进了医院。
她昏迷了一天,才醒过来。
爷爷在和余徕理论。
余徕说:“你别劝我和她离婚,不动产都在她名下,离了我就亏了。”
爷爷气得拐杖敲地:“那你们这样谁都不痛快,何必呢?”
“那就耗着吧,看看谁能耗得过谁。”
爷爷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在余木也身体还没恢复的时候。
那段时间兵荒马乱,余木也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好几年。
梁宥不忍心继续问下去了,她说:“我会尽全力给你争取权益的,你不用怕。”
余木也感谢她的好心。
她想到佟观星,便问梁宥:“对了,姐姐,上次揍佟观星的那几个人有办法处理吗?我听说这次他们一口咬定是贾峰一个人所为,又没有监控,事情要收尾了。”
梁宥说:“佟观星的伤情,鉴定中心给出的报告是轻伤二级,如果事情真像贾峰所说是一个人打的,他要面临的是刑事处罚。他们团伙里面有人在取保候审阶段,我们对他比较关注,如果事情有进展,我就通知你。”
余木也因为这个事情而高兴,她还想说什么,余徕被带过来了。
他见到余木也,脸上沧桑。
余徕被带到了执法办案区。
不知过了多久,余木也被安排和余徕见面。
余徕声泪俱下:“木木啊,打在你身,痛在我心,我不该打你的,都是爸爸的错,可是我只打过你这一次,你怎么能够冤枉我呢?”
余木也冷眼看着他。
余徕双手捂面:“爸爸这么多年亏欠了你,你给爸爸一次机会好不好?让爸爸能够弥补你,你想想你的妈妈,你再把爸爸关到牢房里,你就没有亲人了。”
梁宥本来要进来,却被安排处理另外一桩警情了,由一名男警官来接手主持。
他秉持着万事和为贵的原理,劝导余木也:“刚才我们也做了审讯,家暴的事情不假,但是幸好没有受到伤害。你让他签一份保证书,保证下次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他是你的父亲,毕竟存在血缘关系,你今天把他送进去了,也会影响到你之后的生活。以后大家都相互包容一点,各退一步,家庭和睦才是最重要的。”
余木也眉头紧锁,余徕殷切地盯着余木也:“爸爸就是希望你懂事一点,以后你监督我,我再也不喝酒了。”
余木也根本就不相信余徕的说辞,也完全不想理会他。
她问:“梁宥姐姐什么时候回来?”
男警官说:“她现在在处理一件紧急案件,你找她什么事?”
余木也卸了劲,说:“那算了,就这样吧。”
临走前,余徕对送出来的警察抬手作揖:“你们真是大好人,我下次会送锦旗给你们的。”
警察说了两句体面话,又好心劝说余木也:“父女两把事情说开了就好了,血浓于水。”
等到两人走出了一条街,余徕才停下脚步。
他转过身时,脸上哪还有什么愧疚,只是满眼的失望:“余木也,我没想到,我供你吃供你穿,让你读最好的学校,你还不满足,你要这么害我,小小年纪城府那么深,激怒我好收集证据,我真是低看你了。”
余木也没有触动,她早就免疫了。
这一套,她从周许音这里听到了不下百遍。
要说她出神入化的演技跟谁学的,师父就在眼前。
她如今的六亲不认,冷血无情,有一部分还真是遗传了她的父母。
余徕的背驼了一点,他说:“只要这个人稍微得罪你一点点,你是不是都要把他玩死?”
余木也笑:“别把我说得这么有本领,我还真做不到。”
余徕气急攻心:“我看你真是冥顽不化。”
他甩手走了人,余木也才茫然地靠在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