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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三刻的襄阳别馆地窖，青铜鼎里的鱼膏翻涌着暗绿泡沫。石崇攥紧那串断线的伽楠香珠，指节在摇曳烛火中泛起青白。乌尔衮跪在八卦阵图边缘，左耳残缺处结着冰碴，额角血痂混着冷汗滴落青砖。
"折了三百苍头？"石崇突然轻笑，赤舄碾过乌尔衮撑地的指节，"本侯记得你当年劫掠敦煌商队，可是带着十八骑就屠了整支驼队。"
张天师桃木剑骤然鸣响，龟甲浮现的"荧惑守心"竟与鼎中鱼膏沸腾的纹路暗合。石崇突然展颜，鎏金狻猊炉砸落时带起缕缕迦毕试国贡香，炉底"玄枵守翼"的残迹正覆在乌尔衮残缺的左耳："药人窖里新制的五石散，倒需个试药的。"
"好个荧惑守心！"石崇抄起鎏金狻猊炉砸向乌尔衮，炉中未燃尽的桑皮纸飘出"玄枵守翼"残迹，"把这蠢奴拖去喂药人！"
西个昆仑奴铁链响动间，石崇己端坐紫檀凭几，羊脂玉扳指轻叩荆州舆图。当青铜蟾蜍泣血汇成北斗吞月图时，他蟒袍广袖挥散胡姬捧来的醒酒汤，蘸着掌心血的朱笔悬在名册上方："江陵盐铁使上月私运的波斯玻璃盏，倒比幼子的眼珠子通透。"
"这是..."张天师的桃木剑突然燃起青焰，"血祭未成，河伯要收双倍生魂！"
石崇甩开跪地包扎的胡姬，赤足踏在星图上狂笑："本侯门下那些狗官，平日吞了恁多民脂民膏，也该让他们的骨肉尽忠了！"
他抓起浸血的荆州官员名册，朱笔勾画处溅起血沫："襄阳太守嫡孙、江陵盐铁使幼子...这些个金枝玉叶，配得上河伯的祭坛。"
青铜鼎里的鱼膏翻涌着暗绿泡沫。石崇攥紧那串断线的伽楠香珠，目光扫过案上摊开的宗谱密档——襄阳黄氏嫡系子孙十六人、庞氏在州学子二十三名的朱砂批注，在烛火下泛着血光。
"侯爷三思。"张天师的桃木剑悬在黄氏族长生辰八字上，"正月十七漕运开闸，还需这些地头蛇的船引通关。"
石崇的赤舄碾过乌尔衮撑地的指节，突然轻笑："听说黄氏祖坟的柏树遭了雷火？"他指尖弹飞半块羊脂玉佩，玉屑在青砖上拼出"天惩"二字，"昔年庞德公垂钓处，正需这些世家的麒麟儿镇住鱼梁地脉。"
子夜梆声惊飞檐角铜铃，十二骑快马鞍鞯上的鎏金匣暗藏玄机。黄氏作废的盐引拓着未干的户部印泥，庞氏失窃的田契留有刺史府朱批余白————却每份文书都恰到好处地留了补救余地。
地窖深处的炼丹房突然传出惨叫。乌尔衮被铁链悬在青铜丹炉上方，炉中翻滚的剧毒药汁蒸得他皮肉溃烂。张天师将朱砂混入人血，在丹炉绘出二十八宿："侯爷的'七星锁魂钉'需以悍将魂魄为引..."
"准了。"石崇抚摸着新换的羊脂玉佩，看药汁漫过乌尔衮口鼻，"给各处递话，就说他们的公子正在别馆研习河图洛书——正月十五前若敢妄动，本侯便送他们孩儿的眼珠子参北斗。"
丑时三刻，别馆飞檐下的青铜铃突然齐鸣。石崇掀翻紫檀案，荆州舆图上的"鱼梁洲"被犀角刀戳穿。他抓起暗桩新送的密报，竟是李矩与流民营暗通款曲的供状。
"好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石崇突然展颜，将供状投入朱雀灯，"传话给蒯家，就说他们举荐的掾史私通妖人，蒯家长女颇有灵根，当为河伯正妃。"
卯时初，十二架玄铁囚车再次驶出。这次车厢里锁着的，尽是锦缎裹身的官宦子弟。江陵盐铁使的幼子挣扎着扯断金镶玉项圈，坠落的玉片却被苍头拾起——那上面赫然刻着"永镇汉水"的谶文。
张天师在观星台割破七只白雉咽喉，血雾中竟现出刘昀身影。石崇突然捏碎掌心血珊瑚："本侯要这些贵胄的血，染红鱼梁洲每块礁石！"
别馆屋檐的冰棱轰然坠落，砸碎在青砖上犹如玉碎。石崇抚摸着新换的犀角刀，刀柄嵌着的波斯猫眼石映出他眼底猩红："刘昀小儿，待这些世家子的尸首漂到江陵码头，你看那些老狐狸还敢不敢暗送粮草..."
地窖暗门忽传叩击声。襄阳太守蔡讽捧着黄氏族老的请罪书，额角还沾着庞氏送的止血膏药："黄家愿献鱼梁洲百亩良田作祭坛，庞氏嫡孙自请为河伯掌灯..."
"糊涂！"石崇突然掀翻鎏金狻猊炉，炉灰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本侯是要他们心甘情愿献上嫡系血脉！"飞溅的香灰里，暗桩密报的"黄琮夜访流民营"帛书若隐若现。
张天师的鹤氅扫过星图："正月十七子时，需七姓嫡血引动天河倒灌之局。黄氏属土、庞氏属木，正合东方青龙七宿。"
五更天时，别馆角门溜出个戴帷帽的文吏。他怀揣的黄麻纸记载着："正月十七漕船过境，货仓第三隔板藏火油"，袖口却沾着庞氏书斋特制的松烟墨。暗处三支淬毒弩箭始终跟随，首至他叩响黄氏别院的门环。
"李先生这份投名状，黄某收下了。"暗门后转出的黄琮，"只是您袖口的孔雀胆渍...怕是活不过三个时辰。"
石崇立于观星台，指尖着七星锁魂钉。"那小儿以为打退几只苍头便胜了？"石崇突然轻笑，指尖七枚玉韘在舆图上划出弧线，"派人截断鱼梁洲对外的联系。"他拾起观星台坠落的冰棱，映着朝阳在青砖上折射出虹光。
"侯爷深谋。"张天师以朱砂在龟甲绘出星宿，"围而不攻令其自溃，这局河伯祭，实则祭的是荆襄世家的百年根基。”
"且容这些蠹虫再活九日..."他望着鱼梁洲方向狞笑，"待漕船焚尽流民营，本侯倒要看黄庞两家，敢不敢向焦土讨要骨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