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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初六的襄阳别馆，金丝炭烘得暖阁如春。石崇斜倚紫檀嵌螺钿榻，指尖捻着暗桩送来的桑皮密报，羊脂玉佩在猩红袍服上撞出轻响。窗外飘着细雪，十二株珊瑚树在雪幕中泛着血色幽光。
檐角冰棱折射着方士手中的青铜八卦镜。石崇听着暗桩密报，伽楠香珠在指间碾作齑粉："白虹贯日、玄枵守翼...倒是会借天象！"
"好个刘昀！"他忽然将密报掷向鎏金狻猊炉，火舌卷起"玄枵守翼"的拓文，"本侯倒要看看这竖子能翻起什么浪！"
侍立的荫客头领乌尔衮立即捧上鎏金承露盘，盘中盛着暗桩从流民营地偷挖的茜草根。石崇抓起一把暗红根须，任由汁液染红指节："去请张天师，就说本侯要解谶！"
戌时三刻，别馆地窖的青铜祭坛泛起鱼膏腥气。张天师身披鹤氅，手持桃木剑挑起流民传唱的谶谣帛书。当剑尖刺破"石入江心"字样时，浸过朱砂的帛布突然自燃，在青铜鼎中烧出青紫火焰。
张天师突然割破白雉咽喉，血珠在青玉祭坛上凝成星图："侯爷细看！翼宿分野现客星，非关人事，实乃河神索要祭品。"
桃木剑挑起龟甲，裂纹在朱砂符纸上拓出北斗吞月图，"当在壬子日生魂填河伯之怒。"
侍立的荫客头领乌尔衮立即捧上鎏金承露盘，卷曲的虬髯沾着冰碴。这匈奴汉子左耳缺了半块，是当年随石崇劫掠商船时被流矢所伤。他操着生硬的洛阳官话："那刘昀小儿在流民营剪春幡，要搞什么上元火祭①。"
"那流民营..."乌尔衮话音未落，石崇的玉带钩己砸在他额角。一缕鲜血顺着豹皮靴上的金线纹路蜿蜒，在青砖地面积成暗红水洼。
"蠢奴！正月不动官军②，本侯的八百苍头是吃素的？"石崇扯下腰间鱼符掷在地上，青铜撞击声惊得梁间蝙蝠乱飞，"不过这祭河神，用童男童女的血，还是流民的血来祭，不知天师以为如何？"
石崇指节叩击紫檀案，案面嵌着的荆州舆图忽明忽暗。胡姬战兢捧来麈尾，被他反手抽向墙角青铜朱雀灯："传令各处——凡私传谶语者，无论老幼皆充祭品！"
翌日卯时三刻，玄铁浇铸的"平妖镇煞使"符节插上别馆门楼。十二名西域苍头赤膊立于滴水成冰的阶前，耳垂狼牙坠撞出摄魂声响。张天师挥动九节杖，杖头铜铃震碎檐角冰棱：
"即日起，襄阳九市严禁星占谶纬！"苍头统领展开浸满沉香的黄麻诏书，石崇私刻的龟钮金印压着"凡妄议天象者，以生魂饲汉水河伯"的血朱批注。
地窖深处，三十名文书吏正誊抄盖着狼头火漆的禁令。羊毫蘸取混入铁锈的朱砂，在黄麻纸上勾出森严律条："私藏谶书者剜目""传唱童谣者拔舌""窝藏案犯者连坐"…墨迹未干的禁令被塞入青铜虎符，由快马分送各乡亭驿站。
石崇斜倚白虎皮榻，指尖着王戎密函上的"二十船沉檀"字样。忽有苍头急报："城西流民营地掘出永初年青铜蟾蜍，腹中灌满猛火油！"
"正好充作河伯祭器。"石崇赤舄碾碎暗桩的指骨，将密函投入青铜朱雀灯，"传令苍头营——正月十七漕船过境时，把那些挖出邪物的贱民绑上船头。"青烟腾起处，王戎的墨迹化作北斗第七星形状的灰烬。
辰时，十二架玄铁囚车从别馆暗门驶出。车辕悬挂的三清铃裹着浸透黑狗血的符咒，沿途泼洒混入硫磺的朱砂。苍头们腰佩镶象牙弯刀，刀鞘暗格藏着刻满镇魂经的玄铁枷锁——此物乃五斗米道秘传，专锁黄巾余党的"妖魄"。
张天师立于观星台，九节杖指向江心鱼梁洲："七星镇煞阵己成，待壬子日沉船献祭，翼宿裂痕自消。"石崇抚掌大笑，案上那尊从金谷园搬来的六尺血珊瑚，在晨曦中泛着河伯娶亲般的诡艳红光。
流民营地的清晨被一层薄雪覆盖。寒风卷着细碎的雪粒，敲打着残破的茅草屋顶。刘昀站在残庙门口，望着远处鱼梁洲的方向，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昨夜阿虎带回的消息，让他意识到石崇的阴谋己经逼近——那些私兵和玄铁囚车的出现，意味着石崇不再满足于官府的阳谋，而是要用江湖手段，将流民逼入绝境。
“先生！”阿虎裹着一身寒气，快步走进残庙，压低声音道，“石崇动了私兵，他们准备在正月十七漕船过境时，将流民绑上船头，充作河伯祭品！”
刘昀眉头紧锁，目光扫过屋内众人。王翁、赵瘸子、孙秀才等人围坐在篝火旁，脸上写满了焦虑和恐惧。李寡妇抱着孩子，缩在角落，眼中满是绝望。
“先生，咱们如何是好？”王翁颤抖着声音问道，“石崇的私兵凶残无比，我们这些流民，如何能抵挡？”
刘昀深吸一口气，沉声道：“诸位，石崇要用江湖手段对付我们，那我们便以江湖之道还治其身。我们虽手无寸铁，但也不会坐以待毙。”
他转身看向阿虎，低声吩咐：“阿虎，你先回鱼梁洲，按照黄家的安排，挖取青铜蟾蜍和猛火油。记住，行动要隐秘，切莫被发现。”
阿虎点头应下，迅速离去。刘昀又看向赵瘸子：“赵叔，你带几个信得过的兄弟，暗中监视石崇的私兵动向。若有异动，立即回报。”
赵瘸子握紧手中的竹杖，咬牙道：“先生放心，我这条瘸腿虽不中用，但眼力还在！”
刘昀点点头，目光扫过众人，声音坚定：“诸位，我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得让石崇见识一下我们也有獠牙。”
孙秀才捏着手中的残破书简，低声道：“先生，我们是否可以利用流民中的工匠，制作一些简易的防御工具？比如竹矛、陷阱之类？”
刘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正是此意。孙秀才，你负责组织营地中的工匠，尽快制作一批竹矛和陷阱。记住，工具要简单实用，便于隐藏。”
孙秀才点头应下，迅速起身离去。李寡妇抱着孩子，怯生生地问道：“先生，我们这些妇孺，能做些什么？”
刘昀温声道：“李婶，你们可以帮忙缝制一些布条，用来包扎伤口。另外，若是发现可疑之人，立即通知阿虎或赵叔。”
李寡妇眼中闪过一丝希望，重重点头：“先生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崔蘅站在刘昀身旁，轻声问道：“先生，石崇的私兵凶残，我们是否需要提前疏散老弱妇孺？”
刘昀沉吟片刻，摇头道：“此时疏散，反而会暴露我们的计划。石崇的私兵己经盯上我们，不如将计就计，以身做饵。我们唯有以静制动，暗中准备，才能出其不意。”
崔蘅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先生，石崇势大，我们真的能破局吗？”
刘昀目光坚定，低声道：“阿蘅，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必能破此死局。”
崔蘅微微低头，声音轻柔却坚定：“阿蘅虽不懂这些谋略，但会一首陪在先生身边，尽己所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