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烬:游医时墟纪

第26章 流民附籍策,庞氏隐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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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山河烬:游医时墟纪
作者:
禾下客
本章字数:
5006
更新时间:
2025-03-12

山道覆着薄雪,崔蘅背篓里的白蔹藤随脚步沙沙作响。转过三叠瀑时,刘昀忽然停步——赭色岩壁上凿着半轮双鱼纹,鱼尾正指向雾气蒸腾处。

"采药郎君可是寻石髓井?"樵子担着新劈的柴捆迎面走来,葛布头巾沾满冰晶,"往龙蟠石西行百二十步,莫要踏着紫云蕨。"

夯土墙垣在雾中若隐若现时,崔蘅忽然扯住刘昀衣袖。她指尖微动,三枚铜钱己夹在指缝——二十步外松枝轻颤,积雪簌簌落在青石棋枰上。

"二位贵客既持葛仙翁符印,何不入庄饮杯姜茶?"竹帘挑起时,庞靖玄色深衣上的云气纹正与山岚交融。他煮茶的铁釜里浮着禹余粮,药香混着炭火气漫过席间书卷。

刘昀将傅祗密信压在药锄下递出,信笺边缘的犁头纹恰与庞靖腰间玉佩相合。炭盆爆响的瞬间,崔蘅看见老者指节在"溺毙骨"三字上骤然发白。

铁釜里的药茶翻涌着黄芪与茯苓,庞靖用铜匕敲了敲釜沿:"陈茶回甘,但火候过了会泛苦——就像安置流民,急不得。"

刘昀将冻裂的手掌贴近炭盆:"晚生近日核验县署簿册,白水陂三百户茶农的田契,竟全数归在蒯氏别院名下。"

"山间野茶,本就是无主之物。"庞靖突然往釜中撒了把橘皮,"倒是今冬霜重,老夫的药肆缺人手焙制防风草。"他余光扫过崔蘅刻意摆在席角的铜符,那上面双鱼纹正泛着微弱反光。

崔蘅解开装白蔹藤的布袋:"庞公可知这些药材,是流民们在蒯氏封禁的山头冒险采的?"她指尖挑起根须间夹带的褐色土壤,"若能有正经采药文书..."

"襄阳县衙发放文书的朱印,"庞靖用茶针挑开炭灰,露出底下蒯氏族徽的烙痕,"去年就换了掌印人。"他突然折断一截白蔹藤,"根基不牢的药材,最怕蛮力拉扯。"

刘昀从袖中取出盖着傅祗私印的文书:"傅使君说,庞氏药铺能在州郡间自由运粮。"

"运粮车过白水陂要缴十抽二的'护渠钱'。"庞靖将文书凑近炭火,羊皮卷边缘焦黑蜷曲,"不过寒衣节后,老夫要往各里社施五千斤陈粟。"他忽然盯着崔蘅,"施粥棚需要三十个识字的帮手。"

崔蘅颈间药玉突然坠在席上,露出背面新刻的"鹿门"字样:"流民营里有十二个读过《急就篇》的孩童。"

庞靖用麈尾扫过药玉:"小娘子可曾见过野蜂筑巢?"他往炭盆添了块松明,"蜂群若想安家,得先找到不惧风雨的岩缝。"

返回山道的路上,崔蘅忽然驻足。她拨开覆雪的石楠丛,三串麦穗正以《灵棋经》卦象悬在枝头。最末的穗芒刺破她指尖,血珠渗入傅祗密信的犁头纹。

"他在试探。"少女将染血的麦穗收入药囊,"庞氏庄客此刻怕是己混入流民营地。"

刘昀望向山脚飘起的炊烟,新坟的招魂幡正在暮色中摇晃。

夜深人静时,刘昀与崔蘅在残庙的角落低声商议。刘昀与崔蘅回到流民营地后,连夜商议如何利用黄庞两族的关系解决流民的户籍问题。

崔蘅展开庞靖赠予的《户调式》,指着其中一条朱笔标注的条目说道:“‘开垦生荒者,许附当地大姓户籍’——庞靖虽未明言,但显然在暗示我们可以借助黄庞两族的名义,为流民办理附籍。”

刘昀点头,但眉头依旧紧锁:“黄氏精通水利与农业,若能得其相助,流民开垦荒田之事便可事半功倍。但石崇势大,恐怕其不会轻易答应。”

崔蘅微微一笑,低声道:“先生,黄氏少家主黄琮年轻有为,且心怀济世之志。若能说服他暗中相助,或许此事尚有转机。”

刘昀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坚定:“既如此,我们明日便去寻黄琮。”残庙西侧新起的坟茔前,崔蘅将染血麦穗埋入冻土。刘昀望着随风晃动的招魂幡,忽然解开发髻抓了把灶灰抹脸:"明日我去白水陂,扮作修渠的河工。"

崔蘅微微蹙眉:“先生独自前往,恐有风险。不如我随行,也好有个照应。”

刘昀摇头:“营地中需有人主持大局,庞靖的庄客也在暗中观察,你留在此处更为稳妥。”

崔蘅沉默片刻,终是点头:“先生一切小心。”

"黄氏族人最重农时。"崔蘅从药囊取出晒干的马齿苋汁,"用这个染手,更像常握耒耜的茧子。"她忽然掰下半块麦穗,"黄琮上月主持重修鹿门堰,腰间总别着前朝量田尺。"

晨雾未散时,刘昀己混入修渠的人群。黄氏工匠正在调试翻车,檀木水轮碾过结冰的沟渠,溅起的水花里带着稻壳碎屑——这是防止渠底冻裂的秘法。

鹿门堰头,黄琮单膝跪在结冰的闸板上,鎏金渠钥咬在齿间,双手正飞快调整着檀木水轮的榫卯。玄色短打袖口用艾草绳扎紧,露出的小臂线条如新淬的剑刃。晨光掠过他眉峰时,惊起几分与年纪不符的沉肃。

"新来的,接着!"监工抛来竹制水则尺。刘昀接住时故意失手,量尺落地的角度恰好露出底部的犁头纹。渠岸上立即传来年轻郎君的清喝:"那汉子,把量尺呈上来细看!"

那少年的指腹生着层薄茧,那是常年握持规与矩留下的印记。当他抬眼审视时,眸光如量田尺上的铜星般精准冷冽,却在触及犁头纹时泛起细微涟漪——像春汛时节的渠水撞上旧闸口。

黄琮抚摸着量尺边缘的双鱼刻痕,忽然抬脚踩住刘昀正要捡起的斗笠:"足下指甲缝里的朱砂色,可不像是做粗活的。"他玄色短打上沾着泥浆,腰间却悬着鎏金渠钥。

"襄阳县署的朱印泥..."刘昀话音未落,渠对岸突然传来老者怒喝:"琮儿!渡槽的榫卯还没验完!"黄氏老主簿撑着竹杖疾步而来,杖头铜铃震落冰凌无数。

黄琮将量尺掷还刘昀时,指尖在尺身某处重按三下:"申时三刻,翻车要换龙骨木。"他转身迎向族老的背影后,一片带刻痕的竹简便顺着渠水漂到刘昀脚边。

申时三刻,龙骨木堆场覆满冰凌。

刘昀佯装搬运檀木水轮时,黄琮正用铁尺丈量新换的闸板。玄衣郎君忽然俯身调整铁鳞方位,指节在榫卯处连叩七响——三短西长,恰是前朝屯田司暗号。冻土下应声弹出寸许见方的铜匣,鱼皮裹着的田契泛着陈年艾草气,边缘暗绣的犁头纹浸着水渍,与庞靖玉佩上的刻痕如出一辙。

"鹿门堰改道前的界桩图。"黄琮用铲刃挑破封蜡,契尾钤印被刻意磨损,唯剩"咸熙二年"的墨迹沁入桑皮纸纹。

黄琮俯身时,发梢冰晶簌簌落在展开的界桩图上,遇墨迹便化作细小虹彩。他握铲的手势仍保持着执笔批注田册的习惯,腕骨凸起的弧度恰似未满的弦月,蕴着少年人独有的柔韧劲道。

远处传来监工吆喝声,他反手将铜匣塞进水车轴心,飞溅的冰碴瞬间掩去机关闭合的轻响。残阳掠过他腰间鎏金渠钥,在冻土上投出修长影迹,宛如一柄将出未出的尺八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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