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百香斋最有名,也是目前唯一经营的糕点,荷花酥也在这一天,正式推向杭州城内的百姓。
说来也是奇怪,作为一间新开的糕点铺,百香斋应该没什么名气才对,至于荷花酥,在今天之前,连听都没人听过,吃过的就更没有了。
可就是这样一间新开的铺子所推出的听都没人听过的荷花酥,在第一天竟然招来了许多顾客,购买荷花酥的客人在店铺门口排起长龙似的队伍,将街道都给堵塞了。
街道被堵,想不引起人注意都难。
不少路人好奇之下,纷纷向队伍打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所为何事。
“聚在一起当然是买东西了,难道是好玩啊?”
“买什么东西值得这么多人排队?”
“荷花酥,好吃着呢!”
“荷花酥?这是什么?”
“一种糕点,十分香甜酥脆,吃一口我保管你好几天还在想......好啦不说了不说了,快到我了......”
队伍挺进的速度很快,那人话都没说完,便往前去了。
“唉,兄台,兄台......”
路人还想叫他,对方只是不应,这时,队伍后头上来了一个人,接话道:“那位兄台说的虽夸张了点,但我吃过,这荷花酥味道确实不错,听说是店家祖传的手艺,在咱们杭州,独一份儿。”
他刚说完,身后一个排队的人一脸赞同的点头:“确实是独一份儿的手艺,而且卖得还不贵,才三文钱一个,这年头,大点的包子都要卖两文钱了......”
两人说完,队伍又挺进不少,听到几个人都说荷花酥好吃,那路人对这荷花酥究竟是什么味道,心中起了好奇之心。
三文钱一个,其实不算便宜,但也不是贵得不能接受。
罢了,左右兜里还有点闲钱,我也买几个尝尝。
路人想着,决心要买几个,只是一看这队伍排的太长了,还有四五十号人呢。
看到队伍中间有些空隙,他刚想着要不要插个队,只见后方队伍中,一个身材和他差不多的男子被一个大汉给扔了出来。
“混账东西,敢插老子的队!不开眼的玩意儿,滚去后面排队!”
大汉虎背熊腰,长相凶恶,怒喝一声,被扔出去的人屁也不敢放一个,灰溜溜到后面排队去了。
路人见状,直接打消了插队的念头,也乖乖到后头排队去了。
而就在他从队伍中间走到队伍后方这么一会儿的功夫,竟又来了三个人。
“听说这荷花酥味道好得很,以前没吃过,今天我高低得买来尝尝......”
之后又有不少人加入队伍中,基本都是没吃过荷花酥,听人说好吃,才特意来买的。
“爷爷,你看。”
不远处的街道上,走过来一个十三四岁,模样十分俊俏的小姑娘,看到百香斋门前这么多人,她指着店铺朝身旁一个清瘦老者喊了一声。
老者穿一袭青衫,衣服有些大,腰身显得空荡荡的,他的气色并不太好,听了小姑娘的话,他先是咳嗽了一声,然后才看向店铺门前。
“好字!”
对于这个几乎是自已一手带大的孙女儿,他太了解不过了,知道对方让自已看的是什么。
不是百香斋门前的人,而是门前写着“百香斋”三个字的匾。
这三个字都是行楷,虽不如正楷大气磅礴,但也字体端庄,秀美潇洒,只有三个字,却非笔力深厚之人不能写出。
“爷爷,这三个字有些奇特,起手像王右军,横竖似欧阳渤海,落笔之后,看着反倒更贴合颜鲁公的神韵,却与他们三人的字,又不一样。”
王右军是东晋王羲之,因其做过右军元帅,故后世常常称其为王右军。
欧阳渤海则是唐代书法家欧阳询,其在世时,曾爵封渤海县男。
而颜鲁公,就是大名鼎鼎的颜文忠公颜真卿了。
小姑娘显然是有些见识的,不仅知道三位大书法家,还能看出百香斋这三个字的独特之处。
“这三个字集三位大家之长,取势灵活,流美外见,筋骨内含,确实写得不错。”
得到爷爷认同,小姑娘脸上增添了几分笑意,说道:“能有这般笔力写这三个字的人,在杭州绝不会籍籍无名,不知爷爷可有印象?”
她与爷爷眼下虽是路过杭州,但她爷爷曾在杭州先后做过通判和知州,交游广阔,她以为自已爷爷应该认识写字之人。
谁知老者摇了摇头:“在我印象中,并没人有此笔力,亦没人是这样风格,苏杭地区本就才人辈出,阔别十年,谁知这里又出了怎样的才子后进,我怎能尽都识得?”
他说着,叹了口气:“爷爷老了......”
说完,他又咳嗽起来,见他咳嗽,小姑娘也没心思讨论写这三个字的人是谁了,急忙说道:“天热了,爷爷,我们快回去吧。”
老者摆摆手:“不急,再看看,再看看......”
“可是您的身体......”
“不妨事的,不过一点风寒罢了。”
说完,他对身后一个小厮说道:“苏贵,这么多人买这个荷花酥,你也去排队买点,我在杭州那些年,好吃的吃了不少,唯独没吃过这荷花酥,连听也没听过,今天既见到了,得尝尝才行......”
“是,老爷。”
叫苏贵的小厮领命去了,老者回过头来,却看到孙女儿没好气的眼神。
爷爷的风寒患了好几天,身体越发虚弱,她看在眼里,每天都很着急。
今天若非爷爷说想出来看看,她原打算找郎中为其诊治,见到太阳升起来了,她还担心爷爷撑不住,没想到对方竟还想着吃!
真是气人!
见到孙女儿眼神不太友善,老者急忙收回目光,一本正经的自言语道:“也不知那陆家小子,到底搬到哪里去了。”
听到这话,小姑娘更是生气:“爷爷,你自已都病着呢,还担心他?”
“他毕竟是怀民的晚辈,父母早丧,只有个叔父照应,如今,叔父也与他起了龃龉,我若不知倒也罢了,既知到,又恰好在杭州,自然要看看......”
“可是杭州城那么大,咱们一点头绪也没有,找不着他,你想看也看不了......”
小姑娘无奈的说着,似是想起什么来,又忿忿不平的道:“那个陆文生真是刻薄,明知道我们与他家有旧,不见我们就算了,竟连他侄子的地址也不肯告诉我们。”
听到孙女儿所言,想起昨日之事,老者只是苦笑,他宦海沉浮数十年,什么样人都见过了,倒是不以为忤。
“下午再让苏贵领着人在城里打听打听吧。”
两人说话间,小厮苏贵已将荷花酥买来,见买到荷花酥,小姑娘则急忙拉起他爷爷回客栈去了。
祖孙俩刚走,牛蛋便与陆缺推着一辆木板车过来。
远远看着百香斋门口的队伍,牛蛋显得很兴奋:“少爷,人真多啊。”
看着店铺门口不到百人的队伍,陆缺面色平静。
与后世超市大减价,老头老太抢购鸡蛋的场面相比,这点人也就一般吧,主要这几十号人里,有二十个都是自已找来的托儿,减掉这部分人,更少了。
不过这才第一天,有这样的场面他还是挺满意的。
还好这里是杭州,是物阜民丰的江南地区,不然还真不一定有这么多人买。
“少爷,这么多人来买荷花酥,可见咱们的荷花酥根本不愁卖,咱们为什么还要免费送给别人吃啊?”
牛蛋和陆缺刚才在广贸街请人免费品尝荷花酥,虽然免费的荷花酥个头比店铺里的要小许多,但因为是免费的,一分钱都赚不到,这在牛蛋看来很不值当。
荷花酥卖得这么好,送出去的那些可全都是钱。
听了牛蛋所言,陆缺笑道:“我这么做,当然有这么做的理由,你忘了我跟你说过,要想取之,必先予之的话了?”
这话,牛蛋还记得,但他还是不懂什么意思。
不过他懂不懂无所谓,陆缺懂就行了。
杭州城很大,百香斋店铺在南城长乐街上,虽然他找了不少托儿,但这些托儿,只能吸引来长乐街上的人。
别的地方的人就不行了。
这个时代交通并不像后世那般发达,没公交车什么的,即便在一个城里,北城的人一般也不会到南城去,西城的人,没事儿也不会往东城溜达。
这就使得,百香斋的荷花酥,在正常情况下,很难被其他区域的人知晓,毕竟这个时代,也没广告。
靠口口相传,那效率可太慢了。
为了让更多人知道荷花酥,所以陆缺搞了免费试吃活动,而且不止一处。
他和牛蛋在北城广贸街,忠伯和二柱子在东城太平街,另外两个家仆在西城安宁街。
两人一组,推一个板车,板车上能放五六百个特制的小荷花酥,每人限吃一个,发完即止。
几百个荷花酥虽然不能让每个人都尝到,但也足以将荷花酥的名气打出去了。
尝到的人知道了味道,有喜欢的,或许就会来买,而没尝到的人,好奇之下,或许也会来买几个尝尝,这顾客数量不就越来越多了吗......
陆缺想着,拍拍牛蛋的肩膀:“走吧,今天任务完成了,回家!”
陆缺和牛蛋刚走没一会儿,百香斋的荷花酥便卖完了,那些排队没买到的人大发牢骚,但也没有办法,因为食材确实用完了。
由于是开店第一天,天气又十分炎热,就算陆缺对荷花酥很有信心,也没敢准备太多食材,第一天准备的食材,除去托儿购买的以及免费试吃所消耗的,只够做三千个。
一上午就卖完了。
三文钱一个,三千个卖完,便是九千文钱。
开业第一天就挣了九贯钱,算是开门红了,忠伯尤为高兴。
他们搬进城里后,总共四千五百贯钱的家底,陆缺当天就花出去一半多,之后为了做荷花酥,买食材,买奴仆,买工具,租店铺,又一口气花了不少,以至于进城半个月不到,账上就只剩下不到五百贯了。
这点钱支撑一家人一年的嚼用都够呛,别说还得付宅子的租金,忠伯之前一直在担心荷花酥卖不好,少爷家业刚到手就要败光,眼下他才知道,自已小看了少爷。
相比忠伯的兴奋,陆缺要淡定不少,因为他知道今天不算什么,接下来的几天才是大头。
毕竟,今天只有南城长乐街的顾客,而接下来的几天,东北西三城都会有顾客过来,那才是赚钱的时候。
因为天气太热,林月娘等人收工之后,陆缺便让她们回去了,而他自已,则在家里继续改良工具,并且画图,准备让人专门打造几个炉子。
荷花酥并非只能油炸,还可以用炉子烤,而且相比油炸,烤的其实更香,还不油腻。
更关键的是,油锅一次顶多炸上百个,用炉子的话,一次可以制作好几百个!
几个炉子一起,像第一天的三千个顶多就一个时辰的功夫。
也就是因为天气热,加上用炉子烤要掌握好火候不太容易,一时半会儿学不会,所以陆缺才并没有优先使用炉子。
但随着时间推移,天气渐渐要转凉了,所以陆缺打算把炉子安排上。
他的荷花酥可不仅仅只是卖给路人的,他还想销往各大酒楼,妓院,勾栏瓦舍等地,越往后,需求量越大。
何况,除了荷花酥,他还会推出别的糕点,其中不少都要用烤的方式制作,所以炉子是相当有必要的......
陆缺猜得一点没错,接下来的几天,购买荷花酥的顾客果然暴增,都远远超过了第一天。
相应的,荷花酥的销量也暴增,每天七八千个还不够卖,为此,陆缺又给百香斋添置了三个人,最多的一天,做了近两万个都卖光了,可把林月娘等人累得够呛。
好在陆缺这个老板很良心,当天就每人奖励了五百文钱。
陆缺在做生意之前就想到生意好了之后,可能会遇到麻烦,这点还真给他猜着了,随着荷花酥越卖越好,麻烦也渐渐钻了出来。
在第六天的时候,就陆续有人找陆缺,提出想和他合伙做生意,或者买荷花酥的配方。
不管是谁,态度还都挺强硬的,一见陆缺不答应,立马就说自已背后是谁谁谁,不过这是在陆缺没拿出明金局令牌之前。
拿出令牌之后,这些人就都强硬不起来了,也不敢提背后是谁,各自告罪一番,便灰溜溜的走了。
这个世界果然不是那么太平的。
陆缺很庆幸自已一早就料到这点,和童贯打好了关系。
不然,这会儿只怕正焦头烂额呢。
有头有脸的人物在知道陆缺身份后,都不敢找他麻烦了,只剩下些泼皮无赖,对付这些人,当然用不着明金局令牌,何况就算拿出来,他们也不认识。
但是有一样,他们是认识的。
衙门捕快。
在有第一拨泼皮无赖找事之后,司理衙门的捕头周侗,便每天都会在长乐街巡逻,周侗是捕头,又兼武艺高强,在泼皮无赖的圈子里,名气很大。
当看到周侗每天都往长乐街跑,好几次都坐在茶馆儿里和百香斋的老板聊天,泼皮们心里就有数了,再不敢来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