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石之外,血硫蝎的嘶鸣如同地狱的丧钟。裴砚之的气息越发微弱,惨白的脸,额头渗出冷汗,滚烫的体温透过湿冷的衣衫灼烧着我的手臂,伤口处渗出漆黑的血。
他的生命在渐渐流逝,不,我决不允许。
我的伤口也传来阵阵剧烈麻痒和灼痛,虫毒正顺着血脉悄然蔓延。唯有昭阳公主,虽然同样狼狈,手臂上被螯钳划破的小口子却只是微微泛红,并无中毒的麻痹之象!
这异常瞬间点醒了我!
“公主!”我猛地抓住她颤抖的手腕,目光锐利地审视她手臂上的伤痕,“你感觉如何?可有麻木、刺痛、头晕?”
昭阳公主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下意识想挣脱,但看到我眼中不容置疑的急迫,愣了一下,仔细感受:“就……就是破了皮,有点疼,别的……没有啊?”她茫然地摇头,甚至活动了一下手指,“就是有点冷……”
冷?在这硫磺蒸汽弥漫的温暖冰窟里?我心念电转,一个尘封在谢家古籍中、近乎传说的记载轰然撞入脑海——凤血炽烈,百毒不侵。凰纹天成,万邪辟易。”这描述的,正是大雍开国太祖与其胞妹身负的凤凰血脉!
我的目光猛地落在昭阳公主心口的位置!那里,被湿透的衣料紧贴的肌肤下,那与我同源的凤凰胎记……难道?!
“把你的手给我!快!”我声音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
昭阳公主被我眼中的决绝和狂热惊住,下意识伸出了沾着污血和虫液的手。我毫不犹豫地用匕首在她掌心飞快划开一道不深不浅的口子!
“啊!谢蕴宁你疯了!”她痛呼出声,想缩回手。
“别动!想救他就别动!”我低吼,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将她掌心涌出的、带着奇异温热的鲜血,首接按在了裴砚之后背最深的伤口上!
奇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温热的、属于昭阳公主的鲜血,甫一接触裴砚之溃烂发黑的伤口边缘,竟像是遇到了克星!伤口处萦绕的那层不祥的青黑色雾气,如同沸汤泼雪般迅速消融!原本不断渗出的黑血,颜色竟肉眼可见地变浅、变红!甚至伤口边缘微微外翻、呈现出中毒坏死的皮肉,都仿佛被注入了生机,停止了恶化!
“这……这是……”昭阳公主忘记了疼痛,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血产生的“神迹”。
“凤凰血!你的血能缓解毒素!”我急促地解释,眼中燃起希望的火光,“他是为你我挡灾才重伤至此!公主,救他!”
昭阳公主看着裴砚之灰败的脸色,又看看自己掌心不断涌出的鲜血,眼中闪过剧烈的挣扎。他是臣子,是“逆贼”谢蕴宁的同伙,更是……刚刚拖着她逃命、差点害死她的“帮凶”之一。但,他也是在那虫群扑来时,被谢蕴宁和自己一起拖离险境的人……而且,她的血……真的能救人?
就在这时,我手臂上一处被毒蝎划破的伤口突然传来钻心的剧痛和强烈的麻痹感,半边手臂瞬间使不上力!虫毒在加速发作!
“呃……”我闷哼一声,额头渗出冷汗。
昭阳公主看到我痛苦的表情和她手臂上开始发黑的伤口,再看看裴砚之背上那在她血液作用下明显好转的伤处,眼神终于变得坚定。她不再试图抽回手,反而主动将流血的掌心更用力地按在裴砚之的伤口上,甚至咬咬牙,用另一只手的手指蘸着自己的血,涂抹在他其他几处被虫毒沾染的伤口边缘。
“我……我该怎么做?就……就这样吗?”她声音带着紧张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不再退缩。
“对!保持血液接触!”我强忍着眩晕感观察着。昭阳公主的鲜血如同最纯净的生命之火,所到之处,裴砚之伤口中的虫毒如同黑暗遇到了光明,迅速败退、净化。他灰败的脸色似乎也恢复了一丝极淡的血色,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
然而,仅仅靠伤口外敷,只能暂时压制他体内可能蔓延的毒素和持续的高烧。要彻底拔除虫毒,唤醒生机,恐怕需要……内服凰血!
这个念头让我心头一沉。让尊贵的公主放血给臣子喝?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但裴砚之的呼吸依旧微弱,体温高得吓人。时间不多了!
“公主……”我艰难地开口,声音因毒素侵蚀而沙哑,“他的毒……在体内……需要……需要你的血……喂给他……”
昭阳公主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抗拒:“喂……喂给他喝?!谢蕴宁!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还在流血的手掌,仿佛那是不可侵犯的珍宝。
“我知道这很过分!”我首视着她,眼中是孤注一掷的决绝和恳求,“但只有你的凤凰血能救他!他是为了救我才重伤至此!他若死在这里,萧景明下一个要灭口的,就是你!我们三人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公主,想想寒潭下的暗流,想想冰壁里的毒蝎,只有活下去,才有机会弄清楚一切!才有机会……报仇雪恨!”
“报仇雪恨”西个字,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昭阳公主心上。她想起了冰壁中那个追蝶的小女孩,想起了萧景明冰冷的面具,想起了自己心口那诡异的胎记……屈辱、恐惧、迷茫、还有一丝被点燃的愤怒火焰在她眼中交织。
巨石外虫群的嘶鸣越发疯狂,仿佛在催促着最后的决定。
昭阳公主看着裴砚之毫无生气的脸,又看看我因中毒而痛苦隐忍的神情,最终,那属于皇室公主的骄傲和脆弱被一种更原始、更强烈的求生欲和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破釜沉舟的狠厉取代。
“好!”她几乎是咬着牙吐出了这个字,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壮。她不再犹豫,将还在流血的手掌凑到裴砚之苍白的唇边,用力挤压伤口,让温热的血液滴落进他干涸的口中。
一滴、两滴……带着奇异生命力的凤凰之血,渗入昏迷之人的唇齿。
奇迹,在下一刻悄然发生。
裴砚之紧蹙的眉头彻底舒展开,原本急促而微弱的呼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平稳、悠长。他滚烫的体温开始回落,灰败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抹属于活人的血色。更令人震惊的是,他后背那几处最深的伤口,在凤凰血的内外双重作用下,边缘竟开始缓慢地、极其细微地蠕动收缩——那是生机在复苏!
而我自己手臂上那处虫毒伤口,在近距离感受到凤凰血脉的气息后,那股钻心的麻痛也奇迹般地减弱了大半!虽然毒素仍在,但似乎被某种力量暂时压制了。
“有……有效了!真的有效了!”昭阳公主看着裴砚之的变化,又惊又喜,甚至忘记了掌心的疼痛,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和一丝……难以言喻的、亲手创造奇迹的震撼。
就在这时——
“嘶嘶嘶——!!!”
巨石外疯狂的血硫蝎群,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充满极度恐惧的尖锐嘶鸣!那声音不再是攻击前的威胁,而是仿佛遇到了天敌般的惊惶逃窜!
沙沙沙!密集的爬行声瞬间变得混乱不堪,如同潮水般急速退去!仅仅几个呼吸间,那令人窒息的血色虫潮,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石壁上幽蓝毒针划过的痕迹,和空气中残留的腥气。
冰窟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硫磺泉汩汩的水声和我们三人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
昭阳公主怔怔地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掌,又看看呼吸平稳下来的裴砚之,最后看向我,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
“它们……怕我的血?”她喃喃自语,像是第一次真正认识自己身体里流淌的力量。
凤凰血脉,百毒辟易,万邪退散!古籍记载,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