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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老张站起身，个子不高，但此刻却站得笔首。
他看都没看地上的那堆铜钱，只是冷冷地盯着暴发户男人。
“这位客官，不好意思。”
“这把锁，己经有主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却异常坚定。
暴发户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
“有主了？”
“有什么主？”
“他不是没钱买吗？”
“老子出价比他还高！”
“你是不是傻？”
“有钱不赚？”
老张没有理会他的咆哮，而是弯下腰，捡起那把银锁。
他用一块干净的红布，仔仔细细地将银锁包好，然后双手递到了那位还愣在原地的老人面前。
“老人家，这把锁，您拿去。”
老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呆呆地看着他。
“小伙子，我……我的钱不够……”
老张脸上重新露出了那种憨厚的笑容，只是这次的笑容里，多了几分令人心安的暖意。
“不要钱。”
他说。
“就当我老张，也替您那小孙孙，求一份福气。”
“做生意是为养家糊口，但要是连善心都丢了，那赚再多钱，城隍爷恐怕也瞧不起我。”
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
周围原本只是看热闹的行人和商贩，此刻都安静了下来。
下一秒，不知是谁先带头，响起了一片叫好声。
“好！”
“说得好！”
“老张，有骨气！”
“是条汉子！”
一个卖炊饼的大哥冲着老张竖起了大拇指。
“就是！”
“什么东西！”
“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
另一个卖菜的大婶对着那暴发户男人翻了个白眼。
“心都黑了，戴什么长命锁都没用！”
人群的指责声，像潮水一样涌向暴发户男人。
他那张肥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显得格外难看。
“你们……你们……”
他指着众人，气得说不出话来。
这时，旁边一个卖烤肠的大姐开口了。
“老人家，您孙儿生病，光求神也不行啊。”
“中心医院的王大夫是我弟弟，医术高明，我可以让他上门去给孩子瞧瞧，费用您先别操心。”
老人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他拿着那把还带着摊主老张体温的长命锁，激动得嘴唇都在颤抖。
他转过身，向着摊主，向着周围所有为他说话的人，深深地鞠了一躬。
“谢谢……谢谢大家……谢谢……”
一连串的感谢，说得哽咽。
那暴发户男人在一片指责和赞扬声中，成了最碍眼的存在。
他自知理亏，脸上挂不住，恶狠狠地骂了一句“一群穷鬼，多管闲事”，然后手忙脚乱地捡起地上的钱，灰溜溜地挤出人群跑了。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
街道上很快又恢复了热闹，但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是一种人与人之间，朴素而真挚的温暖。
老人千恩万谢地收下了长命锁，又给卖烤肠的好心人留下了地址，带着满心的希望和感激，蹒跚着离去。
摊主老张也重新坐下，继续吆喝着他的生意，脸上的笑容比之前更加灿烂。
而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那位身穿白色儒袍，手持折扇的俊雅男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顾俨看着这一切，微微颔首。
世间百态，人心善恶，皆在他一念之间。
他转身，儒袍的下摆在空中划过一道优雅的弧线，缓步离开了这个小小的摊位。
那卖锁大叔所言不虚，城隍爷确实在天上看着。
不仅看着，如今还走在这人间的市井街道上。
顾俨的目光扫过街边的行人与商贩。
他的视线落在了方才那个仗义执言的卖草药摊贩身上。
那摊贩正低头整理着自己的草药，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心情显然不错。
顾俨屈指一弹。
一缕常人无法察觉的淡黄色气流，自他指尖飞出，轻轻萦绕在那摊贩的头顶。
黄气纯净，带着温润的光泽。
“心有善念，气运自华。”
顾俨心中暗道。
“你这番善举，当有福报。”
这小老板未来的生意，必定会顺风顺水，家中安康。
随即，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望向了那狼狈逃窜的暴发户的背影。
这一次，顾俨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看得分明，那暴发户的头顶上，盘踞着一团浓郁的炁。
那炁色泽赤红，却又混杂着丝丝缕缕的黑气，如同凝固的血污。
一股凶煞之气，扑面而来。
这是为富不仁，横征暴敛之相。
“财路不正，煞气缠身。”
顾俨的眼神变得深邃而威严。
“若不思悔改，继续为恶，劫难临头，悔之晚矣。”
他没有出手干预，天道昭彰，报应自有其时。
他只是一个见证者，也是最终的裁定者。
顾俨继续前行，脚步不疾不徐。
他走过的地方，空气中悄然弥漫开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
那是檀香的味道，清心，静神。
一个挑着担子卖菜的老农，因为常年劳作，腰背总是酸痛难忍。
他刚刚放下担子，捶着后腰，正准备歇口气。
顾俨从他身边走过。
老农忽然“咦”了一声，他惊奇地发现，那纠缠了自己多年的腰痛，竟然在这一瞬间减轻了许多。
他首了首腰，感觉浑身都轻快了不少。
街角一个卖花的小姑娘，因为天气燥热，有些头疼。
她正揉着太阳穴，小脸皱成一团。
一股清新的檀香飘过，她只觉得神台一清，那股烦人的疼痛竟烟消云散了。
越来越多的人感觉到了身体上的奇妙变化。
困乏的人变得精神，烦躁的人变得心安。
那先前仗义执言的草药摊贩，鼻子最是灵敏。
他猛地吸了吸鼻子，眼睛豁然睁大。
“这个香味……”
他喃喃自语。
“是檀香！”
“好纯正的檀香！”
这味道和他去城隍庙里拜神时闻到的一模一样，甚至更加醇厚，更加令人心安。
再联想到刚才身体那股舒泰的感觉，他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
摊贩激动得满脸通红，也顾不上生意了。
他朝着街上的人群大声喊道。
“城隍爷！”
“是城隍爷来了！”
“这檀香味，这通体舒畅的感觉，是城隍爷显灵了！”
他这一嗓子，顿时让整条街都安静了一瞬。
紧接着，人群“嗡”的一声炸开了锅。
“什么？”
“城隍爷？”
“真的假的？”
“我刚才还觉得肩膀不酸了呢！”
“我也闻到了，是檀香味！”
“跟庙里的一样！”
海晏市的百姓，对城隍爷有着最朴素也最虔诚的信仰。
此刻经那摊贩一提醒，众人纷纷醒悟过来。
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手中的活计，朝着街道中央的方向，恭敬地双手合十。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敬畏与感恩。
他们不知道城隍爷究竟在何处，但他们相信，神明就在他们身边，庇佑着这座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