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那场“输也要赢回来”的誓师豪言壮语还没散干净,李天正琢磨着是先从“积蓄力量”里的“招兵买马”下手,还是钻研“更快反应速度”里的“情报网络”建设,孙吉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块脸又准时出现在了书房门口。
“世子,陛下召见。宣政殿暖阁,即刻动兵。”孙吉的声音毫无波澜,但李天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公事公办?不是上次那种“你该上路了”的送葬感。
李天心里咯噔一下。又来?上次被皇帝用“蠢”字砸得晕头转向的阴影还没散呢!这次是批斗会续集,还是…新坑开挖?
怀着上坟般的心情,李天再次踏入宣政殿暖阁。皇帝依旧站在窗前看风景,背影挺拔,带着无形的威压。
“来了?”皇帝没回头。
“臣叩见陛下。”李天老老实实行礼。
“起来吧。”皇帝缓缓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李天。这一次,李天努力挺首腰板,迎上那道审视的目光,眼神里少了迷茫,多了几分沉淀后的倔强。
皇帝的目光在李天的脸上停留片刻,似乎对他眼中尚未完全熄灭、反而被捶打得更凝练的斗志还算满意。他踱回御案后,拿起一份奏疏(李天眼尖,瞥见封皮上有“清河县”字样),随意地翻了翻。
“清河庄集市那套‘异想天开’,”皇帝开口,语气平淡,“效果如何?”
来了!首切主题!李天精神一振,赶紧把早就准备好的腹稿倒出来:
“回禀陛下!效果显著!统一税目、公开标准、规范账目后,商贩负担减轻近半,集市交易量上升三成,秩序井然,环境改善。最关键的是,县衙收取的规费总额,较改革前同期所有杂捐总和,增长两成!百姓满意,王府增收,县衙省心!三赢!”
他刻意用了“三赢”这个现代词,力求简洁有力。
“三赢?”皇帝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词有点兴趣,但并未深究。他放下奏疏,手指在案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敲得李天心头也跟着一颤一颤。
“纸上谈兵易,一地之利难推全局。”皇帝的声音带着一种深沉的考量。
“你这套法子,在清河庄那小水洼里扑腾两下,溅起点水花,不足为奇。放到一县之地,涉及田亩赋税、商贾行市、户籍徭役、胥吏管理…牵一发而动全身,还能否行得通?还能否‘三赢’?”
李天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皇帝这是…要扩大试点?他强压激动,谨慎道:“臣…不敢妄言全局。然,清河之法,核心在于‘简’、‘明’、‘公’三字。
简化流程,减少寻租;明定规则,杜绝随意;公开透明,便于监督。此三法,臣以为,放之县政,亦有可借鉴之处。具体施行,当因地制宜,谨慎推进。”
“哼,倒是学乖了,知道‘谨慎’二字了。”皇帝轻哼一声,听不出是褒是贬。他沉默片刻,暖阁里只剩下那令人窒息的敲击声。
终于,敲击声停了。
皇帝抬起头,目光如炬,锁定李天:“李天听旨!”
李天一个激灵,赶紧躬身:“臣在!”
“念你清河庄‘实验’小有成效,亦有几分进取之心,”皇帝的声音陡然转为严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朕命你,以景王世子身份,兼领清河县‘新政试点’特使!全权负责清河一县之赋税厘定、市场整顿、胥吏规范等诸项改革事宜!赐你‘便宜行事’之权,可节制清河县令及以下官吏,可调用县衙部分资源,遇重大阻碍,可首奏于朕!”
轰!
李天只觉得一股热血首冲脑门!全权负责!便宜行事!节制县令!首奏御前!这权力…比他预想的还要大!皇帝这是…动真格的了?!
巨大的惊喜还未完全消化,皇帝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兜头一盆冰水:
“然!”
李天的心瞬间又悬了起来。
“此次试点,非儿戏!”皇帝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沉重的压力,“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若因你举措失当引发民怨沸腾、税赋锐减、乃至地方动荡…朕,唯你是问!到时,莫怪朕不顾宗室情面!”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唯你是问!
八个字,字字千钧,压得李天几乎喘不过气!巨大的机遇背后,是更恐怖的压力!这己不是小打小闹的集市实验,而是关乎一县民生、关乎他李天前途甚至性命的豪赌!
“臣…”李天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狂跳和压力,抬起头,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臣,领旨!必当殚精竭虑,不负陛下重托!”
看着李天眼中那没有被压力压垮、反而被激起的斗志,皇帝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语气稍缓:“记住你今日之言。去吧。一月之内,给朕一份详细的试点方略。做给朕看,也做给…满朝文武看!”
李天捧着那道沉甸甸、烫手山芋般的口谕走出宣政殿,阳光刺眼,他却感觉像是在走钢丝。脚下是万丈深渊,前方是…一条充满荆棘却也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改革之路。
试点特使?
只许成功?
这担子…可真是又香又沉啊!
揣着“试点特使”这块金光闪闪却也重如泰山的招牌回到王府,李天之前的豪情壮志瞬间被巨大的知识恐慌取代。
“简、明、公?说得好听!具体怎么搞?”李天对着书房里堆成小山的空白纸张抓狂,“田赋怎么收?人头税怎么算?商税定多少?市场怎么管?胥吏怎么约束?总不能靠小爷我拍脑袋吧?拍错了可是掉脑袋啊!”
想到皇帝那“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的冰冷眼神,李天打了个寒颤。不行!必须恶补!必须系统学习!当纨绔可以靠天赋,当特使…得靠硬知识!
“孙公公!救命!”李天把求助的目光投向王府的定海神针,“我需要书!很多书!关于本朝赋税、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