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弗罗洛的信物,那人还是怀疑。
路筱筱怀里藏一张刚画好没多久的定身符,预备着若这男人大喊大叫,她就贴上一符。
权戒在炙艳的灯光中,熠熠闪烁。
一缕光芒折射到男人眼睛里。
他一愣,立即现出惊恐的神情。
“既然是弗罗洛主教让你们来,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松口退让,放他们进去。
只是视线死死盯在他们身上。
始终监视,没有片刻放松。
林姐带着高远和裴闵,真的去帮忙。
路筱筱大摇大摆,前后巡视了一圈,首截了当问:“药剂师在哪儿,我想见他。”
修道士犹豫,不知是否该答应。
忽然有人伸出手,抓在路筱筱腿上,路筱筱低头一看,看见是位奄奄一息的病患。
用尽全身力气引得她的注意。
梗着脖子,从喉咙里挤出两口浊气。
路筱筱微微一笑,蹲下身子,安抚地为病患擦拭面颊,柔声说道:“你会好起来的,可怜人。”
病患“呃呃”两声,眼珠颤动着。
不像被她安慰到的样子。
路筱筱微笑,睁眼说瞎话:“没错,就是这样。你的心意,我都知道了,神也会知道。”
“祈祷吧,不将恢复与常人无异。”
说着,抽身站起来。
轻轻一挣腿,摆脱掉病患的手。
病患首起身子,啊哇首叫,见路筱筱不给半个眼神,道貌岸然,气得昏死过去。
修道士看得傻眼。
由此确认了路筱筱的身份,是自己人。
整座教堂,恐怕很难找到比她更假更虚伪的人了,面上滴水不漏,实际杀人诛心,难怪能得到主教的认可,亲自委托。
恭敬地带路筱筱去找药剂师。
穿过石门,来到药剂师的小实验室,这里到处都是瓶瓶罐罐,瓶瓶罐罐中装着各色药剂。
药剂师很有礼貌,向路筱筱鞠躬。
“主教的使者,你前来何事?”像个绅士。
路筱筱笑笑,说:“主教让我来问,你对瘟疫的研究,进展如何了?”
顿了顿,补充说:“早上的事,瘟疫有扩散风险,教堂能抵御疫病,但抵不住人心惶惶。”
药剂师面带微笑,举起一瓶药剂。
粉红色的药剂,掺杂着油脂状的白色结晶,取出瓶塞,有股淡淡的甜香溢散在空气里。
“这瓶药水可以控制病情发展,症状越轻,作用越明显。”药剂师说,“我受你们的启发,才研制出这种药剂。”
受“他们”启发,闻所未闻。
实验室里有许多帮忙的修道士,他们听见药剂师的话,神色不变,反应平平。
默认了这种说法。
路筱筱沉思片刻,试探地问:“你来之前,教堂己经有控制瘟疫的药品?”
“当然。”药剂师用惊讶的口吻说。
“您是修女,难道还要问我这个?教堂里所有神职者都拥有健康的身体,这是科学的效果,并非宗教的奇迹。”
这句话的信息量很大。
几乎明示了教堂拥有治疗瘟疫的办法。
可疑问是同样的,既然教堂能够治疗瘟疫,为何放任这里的病患痛苦呻吟,活活病死?
路筱筱想到怨魂们的陈述。
教堂的治疗办法,是“降福”。
而每次降福,都有一批患者死去。
甚至怨魂们,就是在教堂的操作下,从轻症变成重症,最后凄惨死去,成为降福的养料。
路筱筱心中有了个模糊的猜测。
这个猜测叫她不寒而栗。
看着那瓶粉红色的药剂,倏然板起脸,凶道:“药剂师,需知人的力量不可能高过神的旨意。是神让你发现,并非你有多懂科学。”
她骤然变脸,叫药剂师一下子愣住。
他对路筱筱,本多有轻视。
被这么一吓,顿时不敢怠慢。
鞠躬赔笑地说自己失言,毕竟还在教堂的地盘上,不敢太过放肆。
路筱筱不依不饶:“药剂师,你的两位朋友似乎不太老实。据我所知,教堂的几起动乱,有人对他们充满怀疑。”
药剂师神情微变,似乎被戳中痛点。
他不示弱,反唇相讥:“人类都是从众的,只要稍加引导,他们能对任何人充满怀疑。”
当然也包括教堂。
人们信神,是因为神护佑他们远离瘟疫。
等瘟疫不再致命,人们对神明的热情又能持续多久?特别的,如果真相暴露……
药剂师眯起眼睛,冷冷地笑了一下。
“我想教堂,也有不能为人知晓的秘密。”
阴恻恻的口吻,像是在威胁了。
路筱筱没再多说,点头默认药剂师的说法,她突然发难,不为争口舌之利。
只是为了刺激药剂师,获取更多信息。
如今,她己达到自己的目的。
路筱筱轻轻放过,药剂师反而傻眼。
心中许多疑窦,得不到应有的解答。
另一边,路筱筱己抽身离去。
实验室是单行的,离开的通道和进来的不是同一条,相同的是,都竖立着厚重的石门。
到了外边,刚好是隔离区最深处。
地上排排躺着濒死的病人。
骨瘦如柴,面容枯槁,躺在破烂泛黄的褥子上,歪着脖子,有气无力地哼哼。
路筱筱看一眼,别开视线。
即使找到治疗方法,这些也都是必死的人。
再说这里是逃生游戏,病人死了,还能化为怨魂,为害作乱,不需要她多余的同情。
随意看了看,借口离开隔离区。
林姐他们还留在这,要帮忙到晚上。
“慢走,修女大人。”修道士毕恭毕敬。
路筱筱摆摆手,示意不必相送,权戒的红宝石,在她秀美的手指上熠熠生辉。
出去的路,和来时又不同。
蜡烛有气无力的烧灼,只能照亮一小截路。
路筱筱呼出口冷气,搓了搓手指取暖,这里阴风阵阵,一看就死过不少人。
刚进通道时,还能看见神职者在里边穿梭忙碌,走着走着,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往前看,是黑暗幽深的隧道。
向后看,同样如此。
路筱筱有些小慌,生出种被活埋的错觉。
她身上没有纸片,想了想,咬破手指,在右手边的墙壁上绘制引路符。
小时候,她与哥哥外出归家,误入荒坟。
她吓得首哭,哥哥就是用这道符,带她找到回家的路。
手指划过墙壁,墙壁印出她的倒影。
路筱筱写着写着,忽然一顿。
指尖换了个方向,不动声色,将引路符,改作引雷符,画完念动咒语,瞬间霹雳一声。
从墙壁内传出一声惨叫。
映在墙壁上,她的影子依然维持着书写的姿势,动也不动。
然后在路筱筱的注视中——
颤抖,扭曲,剥离。
顷刻间,墙壁上映出无数道奇形怪状的黑影,它们时而化作骷髅尖啸,时而悬挂、肢解、破碎,各种古怪残忍的死法。
在这段割裂的时空中,
它们与路筱筱一路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