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记不清自己是怎么逃出来的。
他只记得撞碎了七道禁制,右胸被守山长老的剑光贯穿。此刻他蜷缩在断崖下的石缝里,雨水混着血水在身下积成暗红的浅洼。
"咳咳。"
凌夜咳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心脏里传来齿轮转动的声音。
咔、咔、咔——三声轻响后,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诡异的清明。
月光下,他看见自己右手掌心浮现出暗红的纹路,像是有活物在皮肤下游走。
而后背的脊骨时不时抽动着。
远处传来猎犬的吠叫,太玄宗的追兵到了。
"找到他!宗主有令,要活的容器!"
凌夜咧开嘴,尝到唇齿间铁锈味的血。他忽然很想笑——多么讽刺,三天前他还是太玄宗最年轻的首席弟子,现在却成了"容器"。
第一个追兵死在凌夜指尖。
那是个外门弟子,看上去不超过二十岁。凌夜看着少年喉间喷出的血箭,发现自己竟在数对方睫毛抖动的次数。
当第三具尸体倒下时,他右眼的视野突然蒙上一层血雾。
"这是...什么?"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左手——五指正不自然地抽搐,指甲变得漆黑锐利。更可怕的是,他居然记得每一个死者的脸:第一个喉骨碎裂的弧度,第二个心脏被掏出时的温度,第三个...
"怪物!"剩下的两名追兵转身就逃。
凌夜想追,却突然跪倒在地。
“夜儿……”
玄玑真人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回响,温柔得令人毛骨悚然。
“你逃不掉的。”
凌夜攥紧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我宁愿死。”
下一秒,
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挤出腐臭的黑血,
首到意识消散时,脑海里再次响起沙哑的低语:
【杀光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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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夜做了一个漫长的梦。
梦里,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脚下是无数具干枯的尸体。玄玑真人站在远处,微笑着向他伸出手。
“夜儿,来。”
他想要后退,却发现自己的胸口破了一个大洞,一颗漆黑的、跳动着的心脏悬浮在体外,连接着无数血丝。
“不……!”
他猛地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一间简陋的木屋。阳光透过窗棂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苦涩香气。
“你醒了?”
凌夜猛地转头,看到那个青衣少女正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别乱动,伤口会裂开。”她轻声说道,将药碗递过来,"喝了吧。"
递来的陶碗里晃荡着琥珀色液体。
凌夜没有接,他警惕地打量着西周,木屋很小,但收拾得很干净。墙角堆放着晒干的草药,墙上挂着几串风干的野果。
“这是哪里?”他声音沙哑。
“静魂林,我的家。”少女将药碗放在他手里,“我叫青涟,是山里的药女。”
静魂林?仙魔交界。凌夜低头看着碗,没有动。
青涟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无奈地笑了笑:“没毒。如果我想害你,就不会把你从雨里拖回来了。”
"你不问我是谁?"
"我猜猜?江湖大盗,异能侠客?"青涟盯着他看,眼神里没有一丝恶意算计。
凌夜沉默,片刻,最终一饮而尽。
苦。
苦得他眉头紧锁。
药汁入喉的瞬间,凌夜背脊的骨刺彻底缩回体内。这种异常的温顺让他毛骨悚然——魔器也会妥协?他盯着碗底沉淀的银色粉末,突然抓住青涟的手腕:"这药方谁教你的?"
"祖传的。"青涟轻松挣开,从药柜取出一本破旧的《百草辑要》,"三百零七页,自己看。"
发黄的纸页上果然记载着类似的方子,但成分表里本该是朱砂的位置,被改成了一种叫"月魄粉"的东西。凌夜指尖发冷——这是仙盟严控的禁药,寻常人根本弄不到。
失神间,青涟伸手按住他心口。她掌心正好贴在魔核——惑心之核的位置,而凌夜的右手己经本能地掐住她脖子。这个动作让两人都僵住了
青涟的声音因缺氧发颤:“药…给你敷的药…”
凌夜松手的瞬间,青涟跌坐在草铺上剧烈咳嗽。
他盯着自己魔化的手指,第一次感到某种比反噬更深的疼痛,他起身就要走,却被青涟拉住。
她站起身拉住,走向屋角的药柜:“你的伤很重,尤其胸口的伤…不像是普通腐烂。”
凌夜瞳孔微缩。
她看出来了?
“不过没关系,”青涟背对着他,语气轻松,“我可以治好你的。”
凌夜握紧拳头。
“为什么?”
青涟停下动作,转身看他。
“需要理由吗?”
凌夜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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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凌夜被迫留在木屋养伤。
青涟每天早出晚归,上山采药。她似乎对修真界一无所知,甚至不知道太玄宗的存在。凌夜试探着问过几次,得到的回答都是——
“修真?那是什么?仙人吗?我爷爷说过,山外有仙人,但我没见过。”
她的世界简单得不可思议:采药、晒药、熬药,偶尔去山下的村子换些米面。
日子不知不觉地过,一切都平静的不真实。
但凌夜知道,自己不能再久留了。
太玄宗的追兵迟早会找到这里,而青涟,这个对修真界的黑暗一无所知的少女,会被他连累。
他开始在夜间外出,暗中解决靠近山谷的探子和邪祟。
这晚,他在树林里截杀了一名太玄宗弟子。
“叛徒!”对方临死前狞笑,“原来你藏在这,玄玑真人不会放过你的!”
凌夜一剑封喉。
他站在尸体旁,握剑的手微微发抖。
青涟什么都不知道。
她不该被卷入这场血腥的旋涡。
回到木屋时,天己微亮。青涟正在药圃里忙碌,轻哼着一如既往的旋律,见他回来,笑着挥了挥手递给凌夜一个小布包。
“给你。”
凌夜打开,里面是一些晒干的草药。
“安神的。”青涟笑着说,“带着它,晚上就不会做噩梦了。”
凌夜握紧草药,喉咙发紧。
“青涟。”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我要走了。”
青涟愣住了,目光停留在他帅气阴郁的脸上,不过多挽留,随即一笑:“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