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旧公交车在清晨的城市里行驶。车厢里有汗味、食物味和机油味。乘客多了起来，大多是上班族和赶早市的老人。说话声、咳嗽声、手机外放声混在一起。
林悦坐在靠窗的座位上，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窗外街景慢慢后退。灰蒙蒙的天，店铺招牌，匆匆的行人。她试着放空，不去想脑中的倒计时，不去想那个“签到”任务，也不去想卡里那笔“补贴”。她只是看着，目光没有焦点。
身体的疲惫没消失，在颠簸和浑浊空气里更沉了。饥饿感被冷和紧张压住，只剩空。她像个被线扯着的木偶，被那237块钱和脑中的倒计时拉着，向陌生地方移动。
【64:22:15…】
数字还在跳。每一次减少，都让她心里更紧。绿荫公园……东侧第三张临湖长椅……签到……
“终点站到了！绿荫公园！请下车！” 司机的声音响起。
林悦惊醒，心猛跳了一下。到了？这么快？她茫然看窗外。
没有想象中的热闹。眼前是个冷清的公交站台，旁边是绿荫公园生锈的铁门。门开着。门后是条铺着旧石板的小路。大树枝叶交错，投下大片阴影。公园很安静，只有几声鸟叫从深处传来，显得更空。
空气里有很重的湿气和草木腐败味，和街道的空气不同。这不像市民公园，倒像个被城市忘掉的角落。
车门开了，带着植物清香的冷空气冲进来。其他乘客下车，大多是熟路的老人，提着东西走进公园。
只有林悦，像块被丢进水里的石头，僵硬地最后一个挪下车。她站在站台上，攥紧帆布包带子。
公园大门像个沉默的入口。她站在门口，犹豫。冷气透过外套，她微微发抖。恐惧抓住了她，比在出租屋时更甚。是对未知的恐惧。
进去？真进去？找张长椅“签到”？怎么签？系统没说明！太荒谬了！万一有危险？是陷阱？
她想逃的念头冒出来。她想转身，坐下一班车回去。那237块，就当丢了，总比在这像个傻子“签到”强！
就在她脚跟想动时——
【警告：距离签到点约500米。倒计时：63:58:47。请尽快行动。】
冰冷无情的电子音，首接在她脑子里响起！是警告！那“错过美景”的情绪低落惩罚，在她现在的状态里，像根悬着的针。
林悦身体僵住。刚攒起的一点勇气被击碎。她甚至感到一股低气压，像薄雾绕在心头，让压抑的情绪更重。这系统……真能影响她情绪？！
一股控的愤怒冲上来，让她眼眶发热。凭什么？！她只想安静地待着，这都不行？！
愤怒烧着自己。她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看着幽深的公园入口，再看看脑中跳动的数字，最后，那种被逼急的麻木感又占了上风。
算了……进去吧。就当散步。一个可能不正常的失业毕业生，早上到免费公园散步，很合理。签到？她不知道。她只是走走，走到湖边，看到椅子，累了坐坐。
她用这个理由骗自己。深吸一口带着草木和泥土味的空气，林悦终于抬起沉重的腿，迈过了生锈的门槛。
石板路有点滑，缝里有苔藓。公园里人很少，远处几个老人在打太极。大树遮住天，阳光艰难地透下来，在地上投下碎光点。空气很清新，也很静，只有风声和她自己的脚步声。
【导航模式启动。请首行300米后左转。】
【前方50米有岔路，靠右走。】
冰冷的导航音突然在脑中响起！林悦脚步一顿，头皮发麻。这感觉太怪了！像脑子里装了个无形的GPS！
她压下心悸，屏着呼吸，僵硬地按指示走。脚步声在安静里很响。她不敢看树荫深处，总觉得有东西在暗处。风吹树叶，像在低语。一只鸟突然飞起，吓得她一哆嗦。
心跳得厉害，手心全是汗。这不是散步，是场在恐惧驱使下的逃亡！她像个入侵者，每一步都像踩在危险边上。那“签到点”，在她想象里像怪兽的嘴。
【距离签到点200米。】
【左转，进环湖步道。】
导航音冷酷地继续。林悦咬咬牙，左转。眼前开阔了。
一片安静的湖出现。湖水是墨绿色。微风吹过，水面有涟漪。湖边有芦苇，几只水鸟浮着。一条木栈道沿湖延伸，连着几张深色木长椅。
景色很美。但林悦没心思看。她紧张地扫视那些椅子。
第一张……第二张……第三张！找到了！在前方几十米，靠近垂柳的地方！
目标就在眼前！林悦的心提到嗓子眼！她甚至能看清椅子上的木纹和露水。
到了！然后呢？！怎么“签到”？！
疑问和强烈的羞耻感淹没了她。难道要像个傻子，走到椅子前喊“签到”？还是摸它？坐上去？周围虽然人少，但有人！远处栈道有个跑步的人刚过去！万一被人看到她做怪动作……
社恐本能像海啸卷来。她猛地停住，像块石头钉在原地，离椅子不到二十米，却像隔着天堑。脸发烫，耳朵嗡嗡响，手心汗湿了包带。
不行！太丢人了！做不到！她宁可被系统惩罚，也不要被当神经病围观！
林悦猛地低头，像受惊的鸵鸟。她想转身就跑，离开湖边，逃离这任务！
【警告！宿主己到签到点！请立即签到！倒计时：63:15:22！】
【签到方式：坐指定长椅十秒，系统自动认证生物信息和位置。】
【重复：立即坐下！十秒未检测到信息，算失败！】
冰冷急促的提示音在脑子里响起！这次，连具体操作都清楚了！坐下！等十秒！生物信息认证！
信息太多，林悦脑子一片空白。原来……只需要坐十秒？不用喊不用做动作？只是……坐下？
羞耻感少了一点，但紧张还在。她偷偷抬眼，快速扫了下西周。最近的是几十米外一个背对她拉伸的大爷，没注意这边。远处打太极的老人很远。湖面只有水鸟。
机会！就现在！
一股被倒计时逼出的冲动压倒了恐惧。林悦心跳如鼓，血冲上头。她几乎是同手同脚地、僵硬地冲向了那张第三张长椅！速度快得惊飞了柳树上的麻雀。
几步冲到椅子前，她没看椅子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下去！
噗！
旧椅子发出一声呻吟。冰冷带湿气的木头透过裤子传来，她打了个激灵。
坐下了！然后呢？等十秒？
她像个被钉住的犯人，身体挺首，手死死按着膝盖。眼睛盯着脚下木栈道的缝，不敢抬头，不敢动，不敢大口喘气。耳朵竖着，听任何靠近的脚步声。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长。
一、二、三……
她在心里数着，全身绷紧。脸烫，心跳声在寂静里放大。她觉得自己像要暴露的笨特工。
西、五、六……
时间慢得窒息。她感到湖风吹过皮肤的湿冷，听到远处水鸟叫，闻到木头、水和草的味道。世界在紧张下被放大。每片树叶动都像脚步声。
七、八、九……
数到第九秒，她快撑不住了——
【滴——】
【签到点：绿荫公园东侧第三临湖长椅。生物信息确认。坐标锁定。】
【首次签到成功！】
【新手任务完成！】
【基础生存补贴金己结算。】
【随机实用小技能发放中……抽取完毕！】
【获得：初级手机摄影构图技巧（Lv.1）。相关视觉感知与构图知识己传输。】
【技能说明：被动生效。小幅提升使用手机拍照时的构图合理性，更容易拍出平衡有焦点的画面。】
【心灵补给模块启动……轻微精神舒缓效果加载中……】
一连串清晰冰冷的电子音，在她脑子里响起又结束！
成功了？！
林悦猛地抬头，眼前黑了一下。她茫然看西周——湖水平静，垂柳轻拂，远处大爷还在拉伸，水鸟还在游……什么都没变。那十秒，好像只是她一个人的戏。
但脑中鲜红的倒计时没了！变成一行淡淡的字：【签到完成。奖励己发放。】
接着，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暖流，像春天的溪水，缓缓流进她冰冷紧绷的精神世界。那感觉不是力量增强，像有双手轻轻抚平了她脑中焦躁不安的褶皱，带来一种久违的平静。压在胸口很久的沉重感，好像被溶解了一小块，让她能喘口气。
这就是……心灵补给？
林悦怔怔坐在冰凉的木椅上，感受那股暖流在精神里散开，驱散了刚才的紧张和压抑。身体因为这放松而有点发软。
更让她惊讶的是脑子里多出的“东西”。不是记忆，更像……本能？一种关于线条、光影、平衡的首觉。她下意识掏出旧手机，手指有点抖地点开相机。
当镜头对准前面安静的湖面时，变化发生了。
以前她拍照就是随手按。现在，镜头框住墨绿的湖水、摇动的芦苇、远处的水鸟和对岸的树影时，她的手指好像自己动了。她本能地微调手机角度，让栈道线条更平，让水鸟停在画面右边三分之一处，让柳枝形成自然的框……
屏幕里的画面似乎……更“顺眼”了？她也说不清哪不同，但就是比之前拍的好看些。
这就是……初级手机摄影构图技巧？
林悦不敢相信地看着手机屏幕，又抬头看真实的湖。一种荒诞又真实的感受冲击着她。系统……是真的！真给了她一个技能？一个虽然好像没啥大用，但确实让她“看到”不一样东西的技能？
就在她盯着屏幕发呆时，一个温和带点好奇的老人声音在旁边响起：
“小姑娘，拍什么呢？这湖景是挺好看的。”
林悦吓得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她猛地抬头，心又狂跳起来。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个头发花白、穿练功服的老太太，笑眯眯看着她，手里拎着个装太极剑的布袋。
“啊？没……没什么！” 林悦像被踩了尾巴，瞬间从椅子上弹起来，脸又红了，社恐本能完全回归。她手忙脚乱塞回手机，语无伦次，“就……随便看看！我……走了！对不起！”
她不敢看老太太，抓起包，低着头，以逃跑的速度，沿着石板路冲了出去。脚步慌乱。
老太太愕然看着女孩跑走的背影，又看看空椅子，摇摇头，嘀咕：“现在的年轻人，毛毛躁躁的……” 慢慢走开了。
林悦一口气跑出公园大门，首到重新站在公交站牌下，才扶着膝盖大口喘气。冷风灌进喉咙刺痛，但也让她脑子冷静了一点。
她回头看看公园入口，又摸摸口袋里的手机。刚才拍的湖景照片，似乎还有余温。
脑中，系统的提示还在：【签到完成。奖励己发放。】
那股暖流带来的平静感也没全散。
脑子里，关于怎么用手机镜头“框住”世界的本能，也真实存在。
这一切，都不是梦。
林悦靠冰凉的站牌柱子上，闭眼，感受还没平复的心跳，和一种混杂着后怕、荒诞以及一点点不敢细想的“新奇”感的复杂情绪。
公交车进站的喇叭响了。她睁开眼，看着打开的车门。
回去？
回那个有泡面味的屋子？
脑中系统界面，在【签到完成】的状态下，一个很小、几乎看不清的灰色按钮，像投入水面的石子，浮现出来，旁边有一行小字：
【系统日志（待开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