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岚武馆的晨钟刚响过三遍,林野踩着青石板往基础班走。
粗布短打洗得发白,草鞋沾着山路,路过演武场时,几个扎堆擦拳的学员忽然哄笑起来。
“哟,这不是山上来的猎户吗?”一个穿细麻练功服的少年歪着脖子,手里的木剑敲得青石板叮当响,“基础班是教淬体境入门的,你该不会连《锻体诀》都没摸过吧?”
林野低头扯了扯衣角,嘴角扯出点憨笑。
他能听见身后此起彼伏的嗤笑——有人说他像刚进镇的山猪,有人猜他带了几筐野货来讨好教头。
当他的目光扫过墙角那排泛着油光的兵器架时,识海里突然闪过石匣的青光。
“叮——推演启动。”
这是他独有的提示音,只有自己能听见。
昨夜他在竹床上试过,只要集中精神触碰石匣,就能看见周围人的“潜在行动轨迹”。此刻那个拿木剑的少年,耳尖发红,手指无意识地剑柄——典型的虚张声势。
“林野!”
基础班教头王九的嗓门震得窗纸簌簌响。
这个锻骨三重的汉子抱臂站在场中,三角眼扫过林野的草鞋:“跟陈二牛切磋,淬体二重对练,让你适应下规矩。”
陈二牛是刚才起哄最凶的那个,闻言立刻跳进场中,木剑往地上一戳:“教头放心,我手下轻着点!”实则想给新人个下马威,剑尖却悄悄对准林野的腰眼——这是淬体境弟子常用的阴招,看似切肩,实则变招削向手腕。
林野眼神微凛,侧身时故意踉跄半步——这是他特意保留的破绽。
石匣在怀里发烫,识海浮现出陈二牛的动作轨迹:三息后提步前冲,木剑走“崩”字诀,看似刺肩,实则变招削向手腕。
他呼吸放得绵长,《御风诀》的气动顺着涌泉穴往上窜,脚底像踩着团棉花。
“开始!”
陈二牛大喝一声,果然如推演所示,提步前冲时脚尖点地,木剑划了道虚弧。
林野眼尾微挑,侧身时故意踉跄半步——这是他特意保留的破绽。
陈二牛眼睛一亮,剑势更疾,首取他肋下。
“现在。”
林野丹田气动一旋,《御风诀·第一重》的滑步在脚底生风。
他整个人像被风吹偏的落叶,陈二牛的木剑擦着他衣襟划过,带起一缕碎布。
还没等陈二牛收势,林野己绕到他背后,手掌轻轻按在对方后心。
“噗通!”
陈二牛踉跄着扑进沙坑,木剑飞出去砸在兵器架上,震得刀枪乱响。
演武场霎时静得能听见蝉鸣,王九的三角眼瞪成了铜铃,几个学员的茶杯“当啷”掉在地上。
“这……这是淬体境该有的速度?”有人小声嘀咕。
林野弯腰去拉陈二牛,掌心却被对方狠狠甩开。
陈二牛涨红了脸爬起来,木剑攥得指节发白:“再来!”
“够了。”王九突然上前,伸手按住林野肩膀。
他的手掌像块烙铁,锻骨境的气动压得林野微微沉——这是在试探他的底。
林野顺势卸力,让王九的手落在实处,同时用《御风诀》的气劲护住心脉。
王九的瞳孔缩了缩。
他能感觉到,这小子体内的气劲虽弱,却像山涧溪流般平顺,没有半分淬体境常见的淤堵。
更奇的是,刚才那滑步的轨迹……竟和武馆压箱底的《追风神》有几分相似,却更轻灵。
“今日课罢。”王九咳嗽一声,转身时扫了林野的草鞋,“林野,晚饭后去教头房。”
月亮爬上东墙时,林野站在林三刀的书房外。
门楣挂着“止戈”二字的木匾,油漆剥落处能看见底下的刀痕。
推开门,刀镡的刀鞘油味扑面而来,靠墙的兵器架上插着七把雁翎刀,最中间那把刀身泛着青黑,刀锷刻着“青岚”二字。
“坐。”林三刀坐在檀木案后,手里攥着枚青铜钱。
他刀疤从眉骨贯到下颌,在烛火下像条狰狞的蜈蚣,“风旋步。”
林野刚坐下,就听见这三个字。
他早知教头会问,低头搓着粗布袖口:“是……是前日在山神庙捡的残卷。”他从怀里摸出半页泛黄的绢帛,边角还沾着青苔,“上面画了几个脚印,我照着练了几天,就……就会了。”
林三刀的目光扫过绢帛,指节叩了叩案几:“残卷呢?”
“烧了。”林野抬头,眼神像山涧里的石子般清亮,“我怕被人抢,练完就烧了。”
书房里静得能听见烛芯爆响。
林三刀突然抽出腰间短刀,刀锋压在林野喉前。
那刀寒得刺骨,林野却连睫毛都没颤——他早用模拟器推演过,教头这一刀不会真落下来。
“青岚镇的水,比青岚山深。”林三刀收回刀,拇指抹过刀锋,铁环嗡鸣如泣,“你展露的本事,够让三家武馆、五家商会半夜掀你房门。”他从抽屉里摸出个油纸包,推到林野面前,“这是锻骨丹,每日半颗。”
林野打开纸包,浓郁的药香混着血腥味涌出来。
他识海里的石匣突然发烫,浮现出一行小字:“锻骨丹(下品),含虎骨、熊胆,可助淬体境稳固根基,但长期服用会导致气脉淤堵。”
“谢教头。”他把纸包揣进怀里,动作自然得像山民收山货,“我就是个打猎的,就想在武馆学本事。”
林三刀盯着他看了半盏茶时间,突然笑了:“去吧。”他指了指窗外,“明儿有客人来,你照常上课。”
第二日清晨,武馆门口停了两顶青呢小轿。
林野刚端着陶碗喝小米粥,就见两个锦袍男子走进来。
左边那个腰间挂着和田玉牌,右边的背着铁剑,剑穗是少见的赤金色。
他们身后跟着西个随从,腰里鼓鼓的,显然藏着兵器。
“在下天元商会孙福。”玉牌男子一拱手,目光扫过林野的粗布短打,“听闻林小友昨日展露天资,我家大东家说了,只要入我商会,每月十块下品灵石,《烈阳拳》中上卷任你选。”
“铁剑阁赵副堂主。”背剑男子更首接,从怀里摸出个檀木盒,掀开是颗泛着紫光的丹药,“这是洗髓丹,本堂主教你三招杀招。”
演武场的学员们全围了过来,倒吸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
十块灵石够普通人过半年,洗髓丹更是有价无市的好东西。
林野捏着陶碗的手微微发紧,石匣在怀里发烫——他能看见孙福袖中藏着契约,赵副堂主的剑穗沾着新鲜血迹。
“两位的心意,林某记下了。”林三刀从后堂走出来,手里把玩着那把青黑雁翎刀,“不过我青岚武馆收徒,讲究个水到渠成。”他拍了拍林野的肩,“这小子才来一日,总得让他先把《锻体诀》练熟。”
孙福的脸色变了变,赵副堂主却笑了:“教头说的是,我们过些日子再来。”他转身时,剑穗扫过林野的手背,凉意透骨,“林小友,好刀要尽早开锋,莫等锈了。”
林野望着两人的背影,喉咙发紧。
他能听见自己心跳如鼓——这才第二天,就有两家势力上门。
石匣在识海里疯狂闪烁,推演结果像潮水般涌来:三日后铁剑阁的人会在镇外截他,五日后天元商会的眼线会翻他的竹床……
是夜,林野躺在竹床上,月光透过窗纸在石匣上投下银斑。
他闭目运转《御风诀》,突然感觉气动在膻中穴打了个转——这和昨日推演的轨迹不一样!
“启动推演。”
识海里的功法残卷突然展开,原本流畅的气脉图上,膻中穴附近多出条细微的分叉。
石匣的青光笼罩上去,分叉处浮现出一行小字:“此路为错,若强行贯通,三月后气脉爆裂。”
林野猛地睁眼,后背全是冷汗。
他翻身下床,借着月光在地上画出气脉图。
指尖沿着正确路径游走,气动果然顺畅许多。
原来那处偏差是残卷的错漏,亏得石匣能推演修正……
窗外传来夜枭的叫声。
林野抬头,看见对面屋顶有个黑影一闪而过。
他摸了摸怀里的石匣,嘴角扬起抹淡笑——该来的总会来,但他的推演,才刚到第二重。
青岚镇西头的酒楼上,赵铁鹰捏着酒盏的手背青筋暴起。
楼下茶客的议论飘上来:“那林野昨日把陈二牛摔进沙坑”“铁剑阁和天元商会都去拉拢了”……他猛地捏碎酒盏,瓷片扎进掌心,血珠滴在绣着金纹的衣袖上。
“去查查。”他对随从耳语,“那小子最近常往镇里跑什么?
武馆又教了他什么……”
窗外,一轮残月慢慢沉入青岚山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