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林野的药篓己经压上肩头。
竹篾编的篓子晃了晃,几片赤血木碎屑顺着松垮的绳结漏出来,在青石板上撒成细碎的红点——这是他昨夜故意留的破绽。
“小林哥!”李大牛蹦跳着从巷口跑来,布衫下摆沾着草籽,“您说今儿教我认新草药,是那开蓝花的山慈菇吗?”少年的声音撞碎山雾,惊起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远。
林野低头整理了下垂落的布带,掌心触到少年温热的后颈。
这是他从小带大的娃,像山涧里的小豹子般鲜活,可今儿得把这份鲜活藏一藏。“先跟我去鹰嘴崖下,”他指着东边渐亮的山尖,“那儿的野菊开得正好。”
两人刚转过山坳,林野耳尖微微一动。
三息前灌木丛里那声枯枝断裂,比寻常山民的脚步重了三分——是刻意放轻的,倒像生怕他听不见。
他不动声色地将药篓往肩头又压了压,气海处那丝清凉顺着脚踝游走,沿着推演图的路线在足底聚成细流。
“小牛,你瞧这株,”他蹲下身,指尖点向右缝里的矮草,叶片边缘泛着淡紫,“这是紫背天葵,治刀伤最是见效。”
李大牛立刻趴下来看,鼻尖几乎要碰到草叶:“叶子背面真的是紫的!
那要是被野猪抓出伤口……”
“就摘三片叶子,用石头砸烂敷上。”林野应着,余光扫过五步外的树影。
那里有半片灰布角晃了晃,像被风掀起的衣角——和孙寡妇说的“青岚镇散修”衣着对得上。
他垂眸盯着石缝里的草,识海中突然泛起银光。
石匣虚影浮现在意识深处,残卷上的纹路如活物般游移,将方才捕捉到的脚步声、布角晃动、甚至山风里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全部卷入推演。
气血在体内微微翻涌,林野额角渗出细汗。
推演模拟器需要消耗生机,可比起被人摸进老巢,这点代价算不得什么。
当模拟场景终于凝出画面时,他瞳孔微缩——画面里,灰袍人藏在村外老槐树上,手里攥着半块碎玉,正是赵铁鹰镖局的标记。
“原来不止周无命。”他在心里冷笑。
孙寡妇说的“赵铁鹰的眼线”,到底还是追来了。
日头移到头顶时,两人背着半篓草药往回走。
林野故意绕了远路,沿着村外那片晒谷场边缘走——这里视野开阔,前后都无遮掩,最适合“偶遇”。
“小林哥,咱绕路了吧?”李大牛挠头,“平时走山径早到家了。”
“山径那棵老松树昨儿被雷劈了,”林野随便找了个由头,“断枝横在路中间,得绕着走。”
话音未落,前方晒谷场突然传来衣袂破空声。
一个灰袍男子从谷垛后转出来,脸上有道刀疤从左眉斜贯到下颌,眼神像淬了毒的针:“小猎户,交出《御风诀》残卷,爷饶你不死。”
李大牛“蹬”一跳,药篓“咚”地砸在地上:“你、你是谁!”
林野却吓破了胆似的后退半步,手忙脚乱去扶少年,声音发颤:“大、大牛别怕,这位……这位爷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就是个打猎的,哪懂什么功法?”
灰袍人冷笑,指节捏得咔咔响:“昨儿王二的货担在村口晃,周老三的猴子沾着鹰嘴崖的红土——当爷不知道你们在找什么?”他往前踏了一步,掌风带起谷粒乱飞,“再不说实话,先废了这小崽子的腿!”
林野的后背抵上谷垛,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气息——淬体境五重,比他刚入门的淬体三重强些,但不算多厉害。
石匣在识海深处震动,推演画面如潮水般涌来:灰袍人第一掌会拍向他胸口,第二掌变招锁喉,破掉他第二掌收回时的右膝……
“别、被伤害小牛!”他尖叫着蹲下,却在灰袍人第一掌袭来时突然侧身。
掌风擦着他后颈扫过,带起几缕头发,而他的右脚己经顺着推演的轨迹,精准踢向对方膝盖外侧。
“咔!”
灰袍人痛呼一声,单膝跪倒。
他没想到这看似慌张的猎户会突然反击,刀疤因剧痛扭曲成蚯蚓:“你……你会武功?
林野没答话。
气海处的清凉翻涌成细流,顺着《御风诀》第一重的路线窜上西肢。
他身形一晃,竟比方才快了三分——这是残卷推演后改良的功法,比原诀更适合他的体质。
灰袍人刚撑起身子,后颈突然一痛。
林野的指尖结结实实顶在他腰眼上,那是肾俞穴的位置,淬体境修士最脆弱的地方。
“噗!”
一口黑血喷在谷垛上,灰袍人在地,眼神里的狠戾终于褪成惊恐。
李大牛张大嘴,手指发颤地指着地上的人:“小、小林哥你……你什么时候会功夫的?
林野弯腰搜走对方腰间的储物袋,动作利落地像在剥山鸡。
袋里有半块赵铁鹰的镖局玉牌,还有三枚淬体丹——果然和推演的一样。
他蹲下来,指尖捏住灰袍人的下巴:“周无命是吧?
青岚镇的散修?”
灰袍人瞳孔骤缩:“你……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再敢来青岚山,”林野的声音突然冷得像山涧冰泉,“下次就不是腰眼,是心口。”他松开手,转身捡起李大牛的药篓,“走,回家。”
周无命扶着谷垛爬起来,连滚带爬往镇外跑。
他的灰袍下摆沾着谷粒,在夕阳里拖出一条狼狈的线。
林野望着那道背影,指节捏得发白。
储物袋里的玉牌硌着掌心,提醒他这只是开始——赵铁鹰的人不会善罢甘休,残卷的秘密也藏不了多久。
月上东山时,他坐在草席上。
石匣搁在膝头,《御风诀》的虚影在识海流转。
新悟的气动顺着经脉游走,窗外竹影被带得沙沙作响。
突然,远处传来狗吠。
林野抬头,看见山坳口的老槐树上,有只夜枭扑棱着翅膀飞过——那是他和李大牛约好的暗号。
“看来明日要起早了。”他轻声自语,将储物袋收进床底的暗格里。
第二日清晨,晨雾还未散尽。
林野站在院中的老梅树下,正按照推演后的口诀引气入体。
山风掀起他的衣角,带起几片新落的梅花。
“小林哥!小林哥!”
急促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
李大牛的声音撞碎晨雾,像山涧里突然涨起的急流:“不好了!
村东头张猎户说,镇上来了三辆带铁镖的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