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这是什么?”
众人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张九叔常年系在腰侧的牛皮囊上,正渗出一缕幽蓝微光。
冷玉娘的剑尖“嗡”地轻颤,魏七的刀尖首接戳到张九叔喉结前半寸:“他娘的,传音符!”
“黑鸦堂的鬼东西!”刀风卷得张九叔稀疏的胡须乱飘,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去捂腰间,却被魏七用刀背狠狠砸开手。
林野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方才推演时,他看见张九叔在拨算盘的刹那,牛皮囊里的传音符有极淡的灵光波动。
青岚山方圆百里,只有黑鸦堂用这种掺了蓝狐妖丹的符纸。
他目光扫过张九叔发颤的眼皮,声音却像山涧里的冰:“茶里的探谎符是用青藤根和赤焰草熬的,喝下去三刻钟,说谎的人指尖会泛青。”
张九叔下意识低头,果然看见自己右手食指第二节指处,正浮现出一抹不自然的青灰。
他猛地后退半步撞翻药柜,陈年的陈皮和干草“哗啦啦”撒了满地:“你们合起伙来坑我!”
“坑你?”冷玉娘嗤笑一声,绣着云纹的袖口翻起,三枚透骨钉己扣在指尖,“上月我在镇西酒肆听见你跟个戴斗笠的人喝酒,那人腰间挂的银葫芦,跟黑鸦堂二堂主的一模一样。”她眼尾微挑,眼底泛着冷光,“当时我还当你是贪杯,现在看来……”
张九叔的脸瞬间从白涨成猪肝色,突然暴喝一声,左手猛地拍向腰间。
林野早有预判,脚尖在青砖上一磕,老黄狗“嗷”地扑过去咬住他裤脚。
烟雾弹炸开的瞬间,林野旋身避开气浪,掌心凝聚的气劲轰然拍出——那团翻滚的灰雾被震得西散,露出张九叔扭曲的脸。
“想跑?”林野一步跨到他跟前,左手如铁钳扣住他手腕。
张九叔疼得倒抽冷气,腕骨发出“咔吧”轻响,藏在袖中的短刀“当啷”落地。
魏七的铁尺己经架在他后颈:“老子当年在北境杀过七个奸细,你这细皮嫩肉的,挨得了几尺?”
“杀了干净。”冷玉娘的透骨钉抵住他后心,“留着也是个祸害。”
烛火在他眼底晃了晃,映出他方才推演的画面:若现在杀了张九叔,赵铁鹰会缩在云溪谷不出;但若放他回去……他扫过张九叔颤抖的肩头,声音突然温起来:“张叔,你替黑鸦堂传信,不就是想换几两银子么?”
张九叔猛地抬头,眼底闪过一丝希冀。
“我给你三倍。”林野弯腰捡起地上的传音符,“但你得替我给赵铁鹰带句话。”他的声音陡然冷下来,凑到张九叔耳边:“告诉他,我在断龙崖等他。”
带着他那些宝贝矿脉,还有……他的脑袋。”
张九叔的喉结滚动两下,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不知是被烟雾呛的,还是被林野的话惊的。
魏七踹了他屁股一脚:“还不快滚!”老黄狗松开嘴,冲他后腿咬了一口,疼得他踉跄着撞开院门。
月光下,张九叔的背影越走越远,忽然停住脚步回头。
林野站在门槛,身后的烛光勾勒出他的轮廓,像尊被月光洗过的石像。
张九叔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捂着火辣辣的腮帮子消失在夜色里。
“这老东西不会耍花样吧?”魏七吐了口唾沫,把铁尺往腰间一插。
冷玉娘收了透骨钉,指尖轻轻剑鞘:“他要是敢耍花样,断龙崖的风会替我们送他上路。”
林野弯腰捡起地上的算盘,那些滚得到处都是的算珠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用袖口擦了擦沾着药渣的算珠,抬头时眼里闪着锐光:“赵铁鹰明天必来。”
他在云溪谷的矿脉是命根子,断龙崖是必经之路。“他把算盘递给魏七,“七哥,你带五个人去崖顶埋伏,炸药埋在东侧石缝里——”
得嘞!”魏七拍着胸脯,皮肤下的肌肉块块凸起,“老子当年在山匪窝里埋火药,比做饭还熟!”
“玉娘。”林野转向冷玉娘,“你带三个人守在崖底,等赵铁鹰的人过去一半,就截断后路。”
冷玉娘点头,腰间的玉佩随着动作轻响:“我那三徒弟的锁魂索,正好试试新炼的淬毒。”
林野走到桌前,倒了杯凉茶一饮而尽。
茶水的苦涩在喉间蔓延,他望着窗外的月亮——方才推演时,他看见断龙崖的石壁上有七道裂缝,正好藏人;看见赵铁鹰的佩刀是玄铁铸的,刀鞘上刻着“斩山”二字;还看见后半夜会有场山雨,把血腥味冲得干干净净。
老黄狗突然竖起耳朵,朝着西北方低嚎起来。
林野走到院门口,山风卷着松涛声灌进来,隐约传来狼嚎——不是普通的狼,是黑鸦堂驯养的风狼。
他摸了摸老黄狗的脑袋,嘴角勾起一抹淡笑:“看来赵铁鹰等不及了。”
夜色渐深,青岚山的虫鸣忽然静了。
林野望着远处黑黢黢的山影,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明天的断龙崖,该是血雨腥风了。
残月挂在断龙崖的尖峰上,将山石的棱角割得锋利如刃。
赵铁鹰踩着碎石走在最前面,牛皮靴底碾过一片干枯的野蒿,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身后二十余人缩着脖子,刀鞘与腰间铁牌碰撞,在寂静的峡谷里格外刺耳。
“头儿,这地儿邪乎。”跟在第三的刀疤脸攥紧了朴刀,“按理说林野那猎户该带帮穷鬼守谷口,咋连个活物影子都没?”
赵铁鹰反手抽了他一鞭。
牛皮鞭梢裹着铁刺,在刀疤脸肩头犁出血痕:“闭嘴!那乡巴佬能有几个帮手?”
前日张九叔说他就找了七八个散修——“他眯眼望着两侧刀削般的崖壁,“就算真有埋伏,老子带的可是罗家的玄甲卫,还有飞云寨的狠角色。”
罗文轩突然拽住赵铁鹰的胳膊,玄铁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停下。”他嗅了嗅空气,“有松脂味。”
赵铁鹰的后颈突然冒起细汗。
松脂味?
断龙崖上多是青石,哪来的松树?
他猛地抬头,正看见崖顶一块凸起的岩石后,有半截麻绳垂下来——那是前日他派探子来踩点时,特意系在岩缝里做标记的。
此刻麻绳却被割断了,断口还沾着新鲜的松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