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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野顺着它的视线望去，破砖垒的院门前，半截褪色的朱漆门环正轻轻摇晃。
他弯腰拍了拍老黄狗的脖颈，从怀里摸出颗小朱果——这是他和魏七约定的暗号。
“好小子，比老子还早到半个时辰。”粗哑的嗓门撞开院门，魏七裹着件洗得发白的皮袄跨进来，腰间铁尺撞在门框上，“当老子不知道你在坡下埋了绊马索？”他转身冲林野挤眼，络腮胡里埋着笑，“老子绕了半里地，特意从西边断墙翻进来的。”
林野垂眸笑了笑，手指在掌心轻轻一掐——推演结果显示，魏七今夜的行动轨迹与三天前测算的完全吻合。
他弯腰捡起块碎瓦，在地上画了个圈：“魏叔坐这儿。”
第二道身影是顺着房梁飘下来的。
不同于魏七的糙硬，来者落地时便闻到一缕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和那日药铺后窗飘来的冷香，这是她惯用的香粉，用来掩盖体内残留的寒毒。
她扶了扶斗笠，银质的面纱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林小先生好手段，我绕着百草堂转了三圈，没见着半个人影。”
“冷姑娘若真想躲，我这破院子可拦不住。”林野指了指东墙下的药碾子，“那碾子底下压着块青石板，您方才落脚时，石板下的机关可还灵敏？”
冷玉娘的手指在腰间剑柄上顿了顿，斗笠下传来轻笑：“有意思。”
第三个人来的最首接，门环响得最急。
张九叔搓着双手跨进门，怀里的算盘撞得叮当响：“对不住对不住，镇西头王屠户拉着我看他新得的骨刀，说是什么妖兽腿骨磨的——”他突然噤声，目光扫过魏七和冷玉娘，堆起的笑纹里渗出几分尴尬，“敢情林小先生是要组局？”
林野没接话，从竹篓里抽出卷着的羊皮纸。
展开时，青岚镇周边三十里的山形水势、矿脉位置、甚至各势力暗桩分布都用朱砂标得清清楚楚。
魏七凑过去，铁尺点着标红的“鹰嘴崖”：“这儿不是赵铁鹰圈的铁矿？”
“赵铁鹰圈了三年，挖出来的矿石里埋着三截磁石粉。”林野的指尖划过“云溪谷”，“但云溪谷的红杉木根，能淬出比赤血木更纯的火属性灵材——上个月他派去的二十个矿奴，有七个是我救的。”
冷玉娘的面纱突然掀一角，露出紧抿的唇：“你怎么知道这些？”
“赵铁鹰的账房先生有个相好的，住在镇南头的破瓦窑。”林野摸出块染血的碎布，“前日那女人被打流产，我去送药时，在灶灰里翻到半张矿脉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三人，“所以我知道，魏叔的猎队上个月在鹰嘴崖被截，丢了五张铁券号；冷姑娘的师妹被赵铁鹰的人逼得跳了忘川河，尸首都没捞着；张九叔的情报铺，三天前被砸了个稀巴烂——”
“够了！”魏七的铁尺“当”地砸在石桌上，震得茶盏跳起来，“老子要的是怎么把赵铁鹰的狗头拧下来！”
林野垂眼盯着茶盏里晃动的月光，右手拇指在掌心轻轻——这是启动推演模拟器的暗号。
刹那间，西人的呼吸声、衣料摩擦声、甚至冷玉娘腰间玉佩的轻响都在他脑海里慢放。
魏七脖颈的青筋跳得比平时快三倍，是压抑的愤怒；冷玉娘的剑尖微微偏向魏七，是习惯性戒备；张九叔的算盘珠子在袖中发出极轻的“咔嗒”，是在偷偷计数——推演结果像潮水般涌来：西人中存在一人，将在48小时内通过飞鸽传书泄露今夜会议内容，泄密时间最可能在子时三刻。
他抬头时，脸上的木讷又回来了：“我有一计，得先断了赵铁鹰的财路。”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个陶壶，往西人茶盏里各倒了半盏茶水，“这是用青岚山的晨露泡的野山茶，各位尝尝？”
魏七端起茶盏就灌，喉结滚动时突然皱眉：“你这茶里加了什么？”
舌尖麻麻的，不像是茶叶的滋味。
“探路的料。”林野摸出根枯枝，在地上画了个圆圈，“赵铁鹰明日要去云溪谷验收新矿，我在谷口埋了三十斤火药——”他的目光扫过张九叔突然绷紧的肩膀，“但得有人把消息送给他，让他以为是自己发现的。”
“老子去！”魏七拍着胸脯站起来，皮肤下的肌肉块块凸起。
冷玉娘却按住他的胳膊：“急什么？林小先生还没说怎么分好处。”
张九叔突然搓了搓手：“各位聊，我去茅房——”他刚抬步，林野的麻鞋便轻轻踢在门槛边的青砖上。“咔”的轻响中，东墙的断梁“轰”地砸下来，将唯一的院门堵了个严实；西墙的药柜突然倾倒，堆成半人高的障碍。
老黄狗冲张九叔呲着牙，喉咙里滚出威胁的低吼。
“张九叔这么急着走？”林野的声音还是温温的，可眼底的光像淬了冰，“方才推演时，我算到有人会在子时三刻传信。”他指了指张九叔袖中鼓起的算盘，“您这算盘珠子，比平时多拨了七下——是在算卖消息能换多少银子？”
张九叔的脸瞬间煞白，算盘“当啷”掉在地上，珠子滚得到处都是。
他后退两步撞在药柜上，散架的抽屉里掉出半卷带血的飞鸽传书，墨迹还没干透。
“林兄弟莫要误会——”
张九叔的喉头动了动，指尖无意识地抠进墙缝里，石屑簌簌落在他磨破的鞋面上：“林兄弟，你莫要被推演冲昏了头……我张九在青岚山混了二十年，哪能做那吃里扒外的事？”
他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活像被踩了尾巴的老狐狸，可话音未落，林野己经屈指叩向他腰间的牛皮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