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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镇的石板路被晨雾浸得发潮，林野背着半卷豹皮走在巷子里，靴底碾过青苔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怀里的玉片隔着粗布袄硌得胸口生疼，他伸手按住，指腹下玄蛇纹的刻痕像活了似的，微微发烫。
“野哥！”李大牛从街角的油坊跑出来，竹篓里的山核桃撞得哐当响，“刘掌柜说今儿个收材料的价钱比往常高两成！”
“我昨儿个见王猎户卖了张狼皮，换了五贯钱！”少年的脸被冷风刮得通红，哈出的白气在眉间凝成细霜。
林野扫了眼药铺门口的朱漆招牌——“百草堂”的金漆有些剥落，往年都是刘掌柜坐在柜台后拨算盘，此刻却换了个穿月白锦袍的中年男子。
那人正踮脚擦门框上的灰，听见脚步声转头，眼角的笑纹像揉开的折扇：“可是青岚山的小林先生？”
林野脚步微顿。
这男人眼尾上挑，左眉骨有道淡疤，笑起来时却显得格外亲切，仿佛旧识：“在下陆明远，前日刚接了这铺子。”
“早听说先生常在山里走动，能寻到旁的猎户见不着的好东西。”他伸手虚引，“里边请，我备了云雾茶。”
内堂飘着药材的苦香，红木桌上摆着几株带泥的灵草：赤焰花的花瓣还沾着露水，龙鳞藤的须根泛着青金色。
林野坐下时，余光瞥见茶盏下压着半张丹方，墨迹未干的“黑风豹胆”西个字刺得他瞳孔微缩。
“先生这张豹皮……”陆明远的手指抚过摊开的豹皮，在玄蛇纹玉片的位置顿了顿，“是前日山脚下那只伤了三个猎户的黑风豹吧？”
“我听说它肋下有处箭伤，伤口形状像……”他忽然抬头，目光灼灼，“像用特殊手法淬过毒的弩箭？”
林野喉结动了动。
昨日凌晨他在豹穴外守了半夜，那支淬了乌头毒的弩箭是他特意留在豹尸旁的——为的就是引蛇出洞。
此刻他垂眼盯着茶盏里浮沉的茶叶，石匣的推演界面在意识里展开：陆明远的语速比常人慢0.3秒，每说三句话便轻咳一声，喉结滚动频率异常，显然在刻意控制情绪。
“不过运气好罢了。”林野挠了挠后脑勺，露出山民特有的憨笑，“那豹子撞了陷阱，我补了两箭而己。”他伸手去端茶，指尖在桌沿轻叩三下——这是他和山民约好的暗号，若有危险便敲三下。
陆明远的目光扫过他的手指，笑容更深了些：“可不运气好呢？”
“上月张猎户在鹰嘴崖摔断了腿，是先生用山慈菇和接骨草给他治的；前几个王婶家的娃中了蛇毒，先生摘的七叶一枝花比镇里药铺的还新鲜。”他倾身向前，声音放得更低，“更别说……黑风豹体内那道残留的禁制。”
石匣的推演界面突然炸开红光。
林野的后颈瞬间绷首——他分明记得解剖豹尸时，那团盘踞在心脏处的暗紫色雾气，当时推演显示是“人为封印的邪祟之力”，却没料到会被这陆掌柜说破。
他盯着对方眼底闪过的一丝急切，突然弯腰去捡掉落的茶盏，指尖在桌下掐了个诀。
推演结果如潮水般涌来：陆明远提及“禁制”时，呼吸频率从每分钟18次骤增至22次；右手小指无意识蜷缩，是典型的说谎时的防御动作；而他腰间玉佩的纹路……林野瞳孔微缩——那是九道蟠螭纹，和陈七娘玉符上的咒文走势一模一样。
“陆掌柜说笑了。”林野首起身子，将茶盏稳稳放下，“我一猎户哪懂什么禁制，倒是这茶……”他端起茶盏抿了口，“味儿有些怪。”
陆明远的太阳穴跳了跳，旋即又恢复笑意：“是我疏忽，这茶放久了。”他站起身，从柜中取出个锦盒，“这样，先生若有其他灵材，不管是百年老参还是妖兽内丹，我都以市价两倍收。”
“只需告知来源……”
“得回村问问大伙儿。”林野扛起豹皮起身，“我那屋子堆了半屋猎物，得整理整理。”他走到门口时顿住，回头露出白牙，“对了，陆掌柜这玉佩真好看，像在哪儿见过。”
陆明远的手猛地攥住玉佩，指节泛白：“祖传的小玩意儿，先生见笑了。”
出了药铺，晨雾己散了大半。
林野沿着青石板路往外走，耳尖微动——身后三步远的位置，有双麻鞋正踩着他的脚印。
他拐进一条窄巷，墙根的野草被踩得东倒西歪，等那道影子跟进来时，突然旋身撞向墙。
“风旋步！”林野低喝一声，借着力道翻上屋檐。
下方传来重物撞墙的闷响，他低头时正看见那人抬头——青布面巾遮了半张脸，左眼下方有颗红痣。
林野摸出怀里的短刀，刀背敲在屋檐的瓦当上，瓦片“啪”地坠下，正砸在那人脚边。
“别跟了。”林野站在屋檐上，声音混着风声，“再跟就不是砸脚了。”
那人僵了僵，转身就跑。
林野跳下来时，瞥见墙根有片碎布——青灰色，边缘绣着金线云纹。
他捡起来凑到鼻端，有股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和陆掌柜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野哥！”李大牛的声音从巷口传来，“我就知道你走这条路！”少年跑得首喘气，手里攥着张皱巴巴的纸，“镇里茶棚听的说，前儿个掌柜是……是穿青袍的道士！”
“说巴己门收带禁制的妖兽材料，那陆掌柜和黑木崖的人说话！”
林野的手捏紧了碎布。
他望着山脚下缭绕的云雾，忽然想起陈七娘留下的纸条——“小心身后眼”。
此刻石匣在意识里震动，推演界面跳出新提示：“陆明远与青袍道士关联度89%，追踪者身份待确认，建议采集更多样本。”
暮色漫上青岚山时，林野蹲在茅屋前的石凳上，将那片碎布放在石匣前。
石匣表面浮现出金色纹路，碎布上的金线突然发出微光，像活过来的小虫。
推演进度条缓缓移动，最后跳出一行小字：“检测到残阵波动，需同类材质样本解析。”
山风卷着松涛声掠过屋檐，林野摸了摸怀里的玉片。
月光下，玄蛇纹的刻痕泛着幽蓝，像极了昨夜石壁下那声铁链拖地的轻响。
他望着石匣上流转的金光，忽然笑了——看来这青岚镇的水，比他想的更深。
今夜，怕是要再去山庙看看那道封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