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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寨裹着松针的清苦气息漫进林野的袖口时，他正用牛骨刀挑开黑风豹前腿的皮。
刀刃划过紧绷的兽皮发出“嗤啦”声，混着晨露滴落的脆响，在空荡的村口格外清晰。
青袍身影从雾里走出来时，林野的后颈先于眼睛有了反应。
像被山雀啄了，那种蛰伏在山林十年养成的警觉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握着牛骨刀的指节微紧，抬头时却露出山民特有的木讷笑容——这是他跟着王婆婆学的，被问起膏药时该有的表情。
“是我。”林野抹了把脸上的狗血，故意让刀背在青石板上磕出钝响，“您是？”
女道士的目光在他沾血的手背停留半息，又扫过脚边半剥的黑风豹。
她的眉尾生得极尖，笑起来却像春山破雾：“小道陈七娘，昨夜里观星台的卦象乱成麻，掐指一算青岚山方向妖气冲天。”她抬手拂了拂袖角，青玉簪子在雾中泛着幽光，“想着许是有妖兽作祟，便连夜赶来了。”
林野的指尖在裤腿上轻轻一掐。
石匣的推演界面在脑海里展开，淡金色的光雾裹着陈七娘的身影：修为洗髓境七重，气血流动平稳无暗伤，腰间玉牌刻着“玄真”二字——那是镇里人常提的正道宗门。
推演消耗了三丝气血，他喉间泛起淡淡腥甜，面上却笑得更憨：“劳烦道长挂心，这黑风豹昨儿夜里闯村，被我砍了。”
陈七娘忽然俯身。
她的青袍扫过地上的血迹，带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
林野看着她葱白的手指悬在豹尸颈侧的刀伤上方，指甲盖里还沾着点未擦净的朱砂——像是画过符的痕迹。
“好刀。”她突然抬头，眼尾的泪痣在雾里忽明忽暗，“不过这豹的妖气……”她指尖轻轻点在紫黑色的血迹上，“不对。”
林野的心脏漏了一拍。
他想起昨夜推演的结果：黑风豹血中含追魂散，能激发妖兽凶性。
此刻腰间的猎裙更重了些，石匣的光雾再次翻涌——陈七娘的瞳孔微微收缩，是发现异常时的本能反应。
“道长看出什么了？”他蹲下来，用刀背拨了拨豹尸，故意让肋骨发出“咔嗒”声，“我瞧着就是普通妖兽发疯。”
陈七娘没有答话。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铃，铃身刻满云雷纹。
手腕轻抖，清脆的铃声撞碎晨雾，惊得林野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他看见有淡青色的雾气从豹尸伤口里钻出来，像被线牵着似的往铜铃里钻。
“人为引导。”陈七娘的声音冷了几分，铜铃“当”的一声收进袖中，“这畜生的凶性被药引激发过，背后有人。”
林野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昨夜王二柱家的娃子说，看见山梁上有火光；想起黑风豹扑来时，眼里的凶光不似野兽的混沌，倒像被人抽了魂的行尸。
此刻这些碎片在脑海里“咔”地拼合，他喉头动了动，露出恰到好处的慌乱：“那……那可咋力？”
陈七娘的目光又落在他脸上。
这次林野没躲，任由她看——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沾着血的粗布短打，发间还粘着两根草屑，活脱脱个刚从山里钻出来的猎户。
果然，女道士的表情缓和了些，抬手从袖中摸出张黄符：“今夜我在村里歇一晚，你且把这符贴在门上。”她的指尖擦过他手背，带着修道者特有的凉，“若有动静，吹声竹哨。”
林野捏着符纸应下时，石匣的推演突然跳出一行小字：陈七娘借宿概率89%，真实目的与山庙有关。
他望着女道士走向村外空屋的背影，青袍下摆扫过荒草，忽然想起十岁那年，他跟着爹打猎时见过的捕兽夹——看起来平平无奇，触发时却能咬断狼腿。
月上中天时，林野蹲在老槐树上。
他的布鞋底蹭着粗糙的树皮，怀里揣着爹留下的短弓，箭簇淬了见血封喉的草乌汁。
空屋的窗纸映着昏黄的烛火，像只打瞌睡的眼睛。
首到三更梆子响过第三声，那点光“噗”地灭了。
林野屏住呼吸。
他看见陈七娘的身影从窗后闪过，青袍换成了玄色劲装，腰间多了柄铁剑。
她推开院门时动作轻得像片叶子，脚尖点地时，门前的野菊连花瓣都没颤。
林野跟着跃下树，脚尖在青石板上点出梅花印——这是他跟南山狼学的本事，踩过的地方不留半丝痕迹。
山庙在村北的乱葬岗。
林野记得三年前王屠户家的牛走丢，他来过这，那时庙门还挂着半块“显圣”的木匾。
此刻月光下，断碑上的“圣”字只剩个“又”，蛛网在檐角结得比人高。
陈七娘却像熟门熟路，绕过满地瓦砾，伸手按在东侧石壁上。
林野藏在断墙后。
他看见女道士从怀里摸出枚玉符，符面刻着扭曲的咒文。
当玉符贴上石壁的瞬间，石匣的推演界面轰然炸开——无数金色光链从陈七娘指尖窜出，缠绕在石壁上的模糊刻痕里。
那些刻痕他曾见过，去年冬天他来山庙避雪，以为是野孩子乱刻的，此刻在推演中竟显出九只盘绕的玄蛇。
“封。”陈七娘的声音被风撕碎，林野只听见尾音。
他看见玉符泛起幽蓝光芒，石壁传来沉闷的轰鸣，像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挣扎。
石匣的推演结果终于跳出：陈七娘在加固封印，目标为地狱下的“九蛇煞”，与黑风豹事件关联度67%。
天快亮时，陈七娘回了空屋。
林野蹲在屋顶，看着她换回青火袍，将铁剑和玉符收进袖中。
他摸了摸怀里的短弓，终究没动——推演显示她的敌意值低于5%。
清晨的雾比昨日更浓。
林野蹲在院门口继续剥豹皮时，空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陈七娘站在雾里，手里捏着张纸条。
她没说话，只是将纸条放在石桌上，转身便走。
青袍掠过石桌时，带起一阵风，林野看见纸条上的字迹：“你我皆为局中人，小心身后眼。”
墨迹未干，还带着点朱砂的腥气。
林野捏着纸条的手微微发抖，石匣的推演界面再次浮现：陈七娘离开概率100%，后续危机关联度92%。
他望着女道士消失在雾中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石壁下的轰鸣——那声音，像极了石匣觉醒那晚，他在深渊底听见的、铁链拖地的轻响。
“野哥！”李大牛的声音从村口传来，背着竹篓跑得气喘吁吁，“镇里药铺的刘掌柜捎信，说今个儿收妖兽材料给高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