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震耳欲聋的坍塌声如同最后的丧钟,在赵楷灵魂深处炸响!他眼睁睁看着铁柱那浴血魔神般的身影,被倾泻而下的巨石彻底吞没!烟尘如同巨兽的吐息,瞬间吞噬了水牢入口,只留下一个狰狞的、不断滚落碎石的巨大豁口!
“铁柱——!!” 赵楷撕心裂肺的呼喊被淹没在喧嚣中,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刚刚燃起的希望,再次被碾得粉碎!
“走啊!!” 玄机子厉声咆哮,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如同铁钳,死死拽住赵楷的胳膊,将他从失魂落魄中强行拖离!魏忠也反应过来,咬着牙,拖着被碎石擦伤的身体,紧随其后。
身后,是雷豹那如同受伤猛兽般的狂怒嘶吼和排帮打手们如同潮水般涌来的喊杀声!火光映照着坍塌的废墟和弥漫的烟尘,如同地狱的画卷。
三人如同丧家之犬,借着爆炸的余威和弥漫的烟尘,在混乱的排帮总舵中亡命奔逃。玄机子显然对地形极为熟悉,带着他们在迷宫般的巷道和破败的后院中穿梭,险之又险地避开围堵。赵楷机械地跟着,脑中一片空白,只有铁柱最后那熔岩般的眼神和被巨石吞噬的画面,反复撕扯着他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喊杀声渐渐远去。玄机子带着他们一头扎进城北贫民窟最污秽、最曲折的“烂泥巷”深处,七拐八绕,最终推开一扇散发着浓烈鱼腥味的破旧木门,闪身躲进一间散发着霉味和咸腥的废弃渔具仓库。
“砰!” 木门重重关上,隔绝了外界的混乱与追捕。仓库内一片漆黑,只有三人粗重的喘息声。
“点…点灯…” 魏忠声音颤抖,摸索着找到火折子,点燃了角落里一盏破旧的油灯。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狭小的空间。
赵楷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到满是污垢的地上。他浑身沾满烟尘和血污(有铁柱的,也有自己的),左臂传来钻心的剧痛——那是被坍塌飞溅的碎石砸中的地方,骨头似乎裂了。但身体上的伤痛远不及心中的万一。
“铁柱…他…” 魏忠看着失魂落魄的赵楷,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凶多吉少。” 玄机子喘匀了气,脸色凝重地检查着自己被碎石划破的道袍,“那坍塌的力道…就算是大罗金仙也够呛!更何况他本就…” 他看了一眼赵楷,后面的话没说出来。铁柱当时的状态,狂暴失控,如同人形凶兽,再被巨石掩埋…
仓库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着,在每个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绝望的气息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
赵楷低着头,紧握着双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渗出血丝也浑然不觉。冰冷的令牌紧贴着胸口,却沉寂得如同死物。脑海中,“星火”系统依旧毫无回应。铁柱…难道真的就这样…
不!
一股强烈的不甘和执念如同野火般在他心底燃起!
令牌曾悸动!他曾感应到铁柱的咆哮!铁柱经历了龙潭地底的“雷火锻体”,他的身体早己超越了凡俗的界限!他能在“牵机引”剧毒和“血饕餮”邪力共生下存活,能在星舰核心的能量灌注下撑过来…他怎么可能被区区一堆石头压死?!
“他没死!” 赵楷猛地抬起头,眼中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却异常坚定,“我能感觉到!他还活着!就在那堆石头下面!”
玄机子和魏忠都愕然地看着他。
“小子…我知道你难受…” 玄机子叹了口气,想劝慰。
“不是难受!是感应!” 赵楷打断他,指着自己的胸口,“令牌!是令牌告诉我的!它和铁柱之间…有联系!”
玄机子眼神一凝,若有所思地看着赵楷紧捂的胸口。那块诡异的令牌,确实透着邪门。
“就算…就算他还活着,” 玄机子沉声道,“被埋在那种地方,重伤之下,也撑不了多久!排帮的人马上就会清理废墟!雷豹恨他入骨,一旦发现他还有气…后果不堪设想!凭我们三个现在这样子…” 他指了指赵楷扭曲的左臂和自己身上的擦伤,“…硬闯救人,就是送死!”
现实冰冷而残酷。赵楷紧咬牙关,左臂的剧痛让他冷汗涔涔。玄机子说得没错,他们现在自身难保,根本无力再去撼动排帮总舵那龙潭虎穴。
“难道…难道就眼睁睁看着铁柱…” 魏忠痛苦地捶打地面。
“不!” 赵楷眼神锐利如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救人不能硬拼!需要时机!需要…更大的混乱!让排帮自顾不暇的混乱!”
他看向玄机子:“道长!您之前说的‘醉仙倒’…还有多少?威力最大的火药呢?”
玄机子一愣,随即明白了赵楷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担忧:“‘醉仙倒’还有两壶!火药嘛…嘿嘿,够炸塌小半条街的!但小子,你想干什么?再炸一次排帮总舵?那地方刚塌过,戒备肯定更森严!而且动静太大,会把全城的兵丁都引来!”
“不炸总舵!” 赵楷眼中闪烁着疯狂而冷静的光芒,“炸码头!炸排帮的命根子——他们停泊在‘老鸦嘴’的运粮船队!”
“什么?!” 玄机子和魏忠都惊呆了!
排帮掌控三江口水运,码头和船队就是他们的根基!尤其是“老鸦嘴”码头,停泊着排帮几乎所有的运粮大船!一旦被炸,不仅损失惨重,更会彻底激怒雷豹,让他发疯!但同时,也必然会让排帮陷入巨大的混乱!所有力量都会被吸引到码头去救火、救船!
“调虎离山!釜底抽薪!” 玄机子倒吸一口凉气,看向赵楷的眼神充满了惊异,“小子!你这心肠…够毒!也够胆!但风险太大了!一旦失手…”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赵楷斩钉截铁,“这是唯一能制造足够混乱、引开排帮主力、甚至可能让雷豹亲自去码头的机会!只有码头乱了,我们才有机会潜回总舵废墟,救出铁柱!道长,帮我!”
玄机子看着赵楷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又看了看他扭曲的左臂,一咬牙:“妈的!贫道就陪你疯一把!不过你这胳膊得先处理!不然连火药都点不着!” 他立刻从脏兮兮的道袍里掏出几瓶药粉和布条,不由分说地开始给赵楷处理手臂的伤处。手法粗暴却异常有效,剧痛让赵楷冷汗首流,但他死死咬着牙关,一声不吭。
“魏大伴!” 赵楷忍着痛,对魏忠吩咐,“你立刻想办法联系‘鹧鸪哨’!我需要知道排帮总舵现在的布防情况!尤其是水牢坍塌区域!还有…找到老张头,让他散布消息,就说…官府要趁着排帮混乱,查封码头,抄没排帮家产!”
“是!殿下!” 魏忠知道事情紧急,立刻领命,忍着伤痛,悄无声息地溜出仓库。
夜更深,风更急。
“老鸦嘴”码头,灯火通明。十几艘巨大的运粮船如同沉睡的巨兽,静静地停泊在浑浊的江水中。船上船下,只有零星的排帮守卫在巡逻,打着哈欠。经历了总舵的爆炸和混乱,大部分精锐都被调了回去,码头显得有些空虚。
码头外围一处堆满桐油桶和缆绳的阴影里。
赵楷的左臂被玄机子用木板和布条粗暴地固定住,虽然依旧剧痛,但至少能勉强活动。他脸色苍白,额角全是冷汗,但眼神却如同寒星般锐利。他身边,玄机子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几块压实的、威力巨大的火药块,塞进几个密封的桐油桶里,连接好长长的引绳。
“小子,准备好了?” 玄机子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紧张和兴奋。
“嗯!” 赵楷点头,手中紧握着一根粗大的火把,“道长,您去东头,引爆那几桶桐油!火势一起,排帮的人必然被吸引过去!我去西头,炸船!”
“小心点!点着就扔!别犹豫!” 玄机子将一壶“醉仙倒”塞给赵楷,“必要时用这个挡一下!”
两人如同融入夜色的狸猫,借着堆叠货物的阴影,朝着各自的目标潜去。
赵楷的目标,是停泊在最外侧、体积最大、吃水最深的那艘运粮船——排帮的旗舰“镇三江”号!这艘船一旦被炸沉,足以堵塞航道,制造最大的混乱!
他如同壁虎般紧贴着冰冷的船体,悄无声息地攀上甲板。甲板上只有两个昏昏欲睡的守卫。赵楷屏住呼吸,如同鬼魅般从他们身后掠过,将玄机子特制的、威力加强版的火药块,塞进船舷下方一处堆放着干燥缆绳和帆布的地方!长长的引绳拖曳在身后。
就在他准备点燃引绳的刹那!
“什么人?!” 一声厉喝从船舱方向传来!一个出来解手的小头目正好撞见赵楷的身影!
警报瞬间被拉响!
“有奸细!上甲板!!”
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从船舱内涌出!
赵楷脸色一变!毫不犹豫地用火把点燃了引绳!嗤嗤燃烧的火星如同毒蛇,迅速窜向火药桶!
“拦住他!!” 小头目厉声嘶吼,拔刀冲来!更多的守卫涌上甲板!
赵楷转身就跑!同时将手中的火把狠狠砸向旁边堆放的缆绳堆!
“轰!” 缆绳瞬间被点燃!火苗腾起!
“拦住他!别让他跑了!” 守卫们红着眼扑来!刀光闪烁!
赵楷左臂受伤,行动不便,眼看就要被围住!他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掏出那壶“醉仙倒”,拔掉塞子,朝着追兵最密集的方向狠狠泼洒出去!
无色无味的药液在夜风中迅速挥发、扩散!
“噗通!噗通!”
冲在最前面的几个守卫如同喝醉了酒般,身体一晃,眼神瞬间涣散,软软地栽倒在地!后面的守卫猝不及防,被绊倒一片!
“妖法!!” 剩下的守卫吓得魂飞魄散,攻势一滞!
就在这时!
“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猛地从码头东头炸响!火光冲天而起!玄机子那边得手了!几个装满桐油的木桶被引爆,炽热的火油如同火龙般西散飞溅,瞬间点燃了附近的货堆和船帆!火势冲天!
“走水啦!!”
“东头炸了!!”
整个码头瞬间陷入巨大的混乱!救火的、逃命的、呼喊的乱成一团!
赵楷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强忍左臂剧痛,翻身跃下船舷,“噗通”一声落入冰冷的江水中!刺骨的寒意让他瞬间清醒!
他奋力朝着远离码头的黑暗水域潜游!身后,是映红半边天的熊熊火光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哭喊声!混乱如同瘟疫般蔓延!
“轰——!!!!!”
紧接着,一声比之前更加沉闷、更加恐怖的巨响,伴随着船体解体的刺耳呻吟,从“镇三江”号的方向传来!赵楷埋设的火药被引爆了!巨大的运粮船如同被无形的巨手从中折断,缓缓倾斜,带着熊熊烈焰和无数惊恐的惨叫声,沉入浑浊的江水之中!激起的巨浪将附近的小船都掀翻!
排帮总舵。
雷豹正如同暴怒的狮子,指挥着手下疯狂清理水牢入口的废墟,发誓要找到铁柱的尸体碎尸万段!
“报——!!!” 一个浑身湿透、满脸烟灰的排帮小喽啰连滚爬爬地冲进来,声音带着哭腔,“帮主!不好了!老…老鸦嘴码头…炸了!!”
“镇…镇三江号被炸沉了!火…火烧连营!兄弟…兄弟们死伤惨重啊!!”
“什么?!!” 雷豹如遭雷击,猛地转身,铜铃般的眼睛瞬间充血!“谁干的?!!!”
“不…不知道!火…火太大了!兄弟们…兄弟们挡不住啊!” 喽啰哭嚎着。
“赵楷!一定是那个妖人赵楷!!” 雷豹瞬间想到了唯一可能的目标!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调头!所有人!立刻跟老子去码头!老子要扒了赵楷的皮!!!”
码头的根基被毁,远比一个生死不明的仇敌重要!雷豹再也顾不上水牢的废墟,带着所有精锐,如同疯狂的狼群,朝着火光冲天的老鸦嘴码头冲去!
总舵瞬间空了大半,只剩下一些老弱残兵和少数看守清理废墟的人。
混乱的江水中,赵楷挣扎着爬上一处远离火光的荒僻江岸,浑身湿透,冻得瑟瑟发抖,左臂的剧痛几乎让他晕厥。他看着远处码头冲天的火光和混乱,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计划…成功了!
他强撑着身体,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排帮总舵的方向踉跄走去。玄机子和魏忠,应该己经趁乱潜入总舵废墟了!
排帮总舵,水牢废墟。
烟尘尚未散尽。巨大的石块堆积如山,将入口彻底封死。几个留守的排帮帮众正无精打采地清理着碎石。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侧翼的阴影中悄然接近。正是玄机子和接到消息赶来的魏忠!
玄机子手中拿着一个造型奇特的、如同罗盘般的金属仪器,指针正微微颤动着指向废墟深处。他眼中闪过一丝惊异:“嘿!真有古怪!这下面…有很强的、混乱的生命磁场!还有…金属反应!”
魏忠听不懂,但心中燃起希望:“铁柱…真在里面?”
“八九不离十!” 玄机子收起仪器,眼神锐利,“动手!把这两个碍事的放倒!”
他手指连弹,几点细微的粉末无声无息地飘向那几个清理废墟的帮众。片刻之后,那几人便软软地瘫倒在地,昏睡过去。
两人立刻上前,开始小心翼翼地清理封堵的碎石。玄机子似乎对建筑结构颇有研究,专挑关键的、松动的地方下手。魏忠则拼尽全力,用撬棍和双手搬开石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汗水浸透了他们的衣衫。远处码头的喧嚣隐隐传来,更添几分紧张。
突然!
“咔嚓!” 一块巨大的条石被撬动!
一个仅容一人爬行的幽深洞口露了出来!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和更加阴冷的、带着金属锈蚀气息的气流,瞬间从洞中涌出!
“通了!” 魏忠惊喜道。
玄机子却脸色一变,猛地拉住想要钻进去的魏忠:“等等!不对劲!”
他侧耳倾听,脸色凝重:“下面…太安静了!而且…有股…很危险的气息!”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
“吼…呜…”
一声低沉、压抑、充满了痛苦和某种奇异金属摩擦感的呜咽声,如同来自九幽深渊,从那个幽深的洞口里…隐隐传了出来!
那声音…像是铁柱的,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
玄机子和魏忠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魏忠更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撬棍,手心全是冷汗。
玄机子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然。他从褡裢里掏出一根特制的、前端镶嵌着发光萤石的铜管,小心翼翼地伸进洞口,向下探照。
昏黄的光线艰难地穿透洞内的尘埃。
只见在废墟深处、污浊的泥水之上,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背对着洞口,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他身上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碎石粉末,的皮肤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和凝固的血痂,左臂依旧呈现不自然的扭曲。然而,最让玄机子和魏忠感到心悸的,是他的右臂!
那条右臂,此刻正闪烁着一种极其微弱的、如同冷却熔岩般的暗红光泽!皮肤下搏动的血丝清晰可见,但更诡异的是,在他紧握的右手掌心处,赫然镶嵌着一块巴掌大小、边缘不规则、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三角形金属板!金属板如同从他血肉中生长出来一般,与他掌心紧紧贴合,锋利的边缘深深嵌入皮肉,暗红的血液顺着金属板上玄奥的、仿佛电路板般的纹路缓缓流淌、凝固!
金属板的表面,似乎还有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暗红色苔藓丝状物?!
那身影似乎感应到了光线和窥视,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转过了头…
昏黄的萤石光芒下,映照出一张沾满血污和灰尘、却异常僵硬的脸。左眼被血痂糊住,紧闭着。而那只完好的右眼…瞳孔深处,不再是熔岩般的炽热,也没有了之前的狂暴混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空洞、如同无机质的金属般的…暗红色光泽!那光泽中,没有任何属于“铁柱”的熟悉感,只有一种漠然和…一丝被强行唤醒的、带着金属质感的困惑?
他(或者说它)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缓缓扫过洞口处惊骇欲绝的玄机子和魏忠。紧握着金属板的右手,无意识地收紧,发出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