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暖暖站在苏家老宅门口时,午后的阳光正透过枯枝洒在积灰的门楣上,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门环上的铜绿己经厚得看不清原来的花纹,“苏府”两个字被风雨侵蚀得只剩模糊的轮廓。陆沉舟的车停在巷口,他靠在车门上抽烟,黑色风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烟雾在他指尖缭绕,像一团化不开的谜。
“陆总,你这造型不去拍谍战片可惜了。”苏暖暖晃了晃手里的钥匙,金属表面在阳光下反射出细碎的光,“真要进去?我怕里面有老鼠,比周明远还吓人——上次来的时候,我好像看到个拳头大的蟑螂。”
陆沉舟掐了烟,烟蒂被他精准地弹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利落得像在执行什么任务。“怕?那我回去了。”他转身就要拉开车门。
“哎别!”苏暖暖赶紧把钥匙插进锁孔,金属摩擦发出“咔啦”的脆响,“我就是说说,老鼠哪有周明远阴。再说了,有陆总在,就算真有蟑螂,估计也得给你让路。”
门“吱呀”一声开了,扬起的灰尘在光柱里跳舞,呛得苏暖暖打了个喷嚏。客厅中央那架黑色钢琴蒙着白布,像个沉默的巨人蹲在那里,琴腿陷在地板里,留下深深的压痕。
苏暖暖走过去,指尖捏住白布一角,猛地掀开——灰尘“噗”地扬起,她忍不住咳嗽起来。
琴身是深棕色的胡桃木,有处明显的磕碰痕迹,像块突兀的疤——那是她十岁那年学琴不耐烦,用玩具车砸的。
当时父亲气得抄起鸡毛掸子,却在看到她眼泪汪汪的样子时,最终只是叹了口气,用砂纸轻轻打磨着磕碰处:“暖暖,钢琴就像人生,难免有磕磕碰碰,但只要用心打磨,照样能发出好听的声音。”
“还挺结实。”她指尖划过冰凉的琴键,突然摸到琴腿内侧有个凹槽,形状和那枚钥匙正好吻合,像块拼图在等它的另一半。
“找到了?”陆沉舟站在她身后,目光落在那个凹槽上,声音低沉得像大提琴的最低音。
苏暖暖深吸一口气,把钥匙插进凹槽,轻轻一拧。“咔哒”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解锁了。钢琴底部弹出个暗格,边缘还沾着些蜘蛛网。
里面躺着个牛皮笔记本,封面己经泛黄,用钢笔写着“1998-2005”,字迹苍劲有力,是父亲的笔迹。
翻开第一页,是父亲熟悉的字迹,记着些生意往来的流水:“3月15日,进购钢琴配件一批,付现金5000元”“5月20日,收张先生钢琴调音费800元”。苏暖暖越往后翻,手指抖得越厉害——里面清晰记录着苏振海以“投资”“周转”名义转走公司资金的明细,每一笔都标着日期和金额,后面还附着周父公司的收款记录。最后一笔日期,赫然是苏家宣布破产的前三天,金额是五百万。
“狗东西!”苏暖暖一拳砸在琴键上,刺耳的音符在空荡的客厅里炸开,惊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那些音符像是无数根针,扎得她心口生疼。原来父亲不是经营不善,是被最信任的堂弟和所谓的“朋友”联手掏空了!
陆沉舟按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让她颤抖的指尖安定了些。他翻到最后一页,角落用铅笔写着行小字,笔迹有些潦草,像是匆忙间写的:“10月17日,振海说要带我们去郊外看地,说有个大项目适合公司转型。车好像有点问题,刹车不太灵,让他修他说没事。”
苏暖暖的呼吸猛地顿住,指尖死死攥着笔记本的边缘,纸页被她捏出了褶皱。父母出车祸的日子,就是10月17日。
“这不是意外。”陆沉舟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周家和苏振海,都脱不了干系。”
苏暖暖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塞进包里,拉链拉到一半,又想起什么,摸出那枚钥匙。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上面,钥匙柄内侧的刻字看得更清了——不是“海”,是“琴”,笔画里还嵌着些灰尘。
“琴……”她喃喃道,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难道还有别的?和钢琴有关的?”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汽车引擎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了老宅门口。陆沉舟迅速拉着苏暖暖躲到钢琴后面,透过琴腿的缝隙往外看。
周明远带着十来个个人走进来,为首的正是苏振海,他穿着件不合身的西装,领口歪着,眼神躲闪,像只受惊的兔子。
“人呢?”周明远环顾西周,语气不耐烦,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声响,“你不是说苏暖暖会来这儿?我告诉你,要是耍我,有你好果子吃!”
苏振海搓着手,脸上挤出谄媚的笑,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肯定来了!她最在意她爸妈的事了,我故意发那条短信引她来的。明远,那钥匙……找到之后,你答应我的……”
“找到了自然会给你好处。”周明远踢了踢钢琴腿,皮鞋跟撞在木头上来回声响,“搜!把这里翻遍了也要找到!尤其是那架钢琴,仔细查!”
躲在后面的苏暖暖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陆沉舟按住她的肩膀,用口型说:“别动。”他的指尖微凉,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周明远的人开始翻箱倒柜,抽屉被拉开的声音、瓷器摔碎的声音、木板断裂的声音此起彼伏。其中一个人离钢琴越来越近,脚差点踢到苏暖暖的鞋。陆沉舟突然咳嗽一声,声音不大,却在空荡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周明远立刻转头:“谁在那儿?”他朝钢琴走过来,皮鞋声一步比一步近。
趁他们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陆沉舟拉着苏暖暖从后窗翻了出去。窗户锈得厉害,推开时发出刺耳的“嘎吱”声。跳下车时,苏暖暖的帆布包被窗钩勾住,那枚钥匙“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了墙角。
“暖暖!”陆沉舟想回去捡,苏暖暖死死拉住他的胳膊,指甲都快嵌进他的肉里,“别管了!快跑!”
他们沿着小巷一路狂奔,首到跑出很远,才在街角停下来喘气。苏暖暖回头望,老宅的影子在暮色里像个沉默的叹息,藏着太多的秘密和伤痛。
周明远的人在后窗下捡到了钥匙。周明远捏着钥匙看了半天,突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不加掩饰的贪婪:“苏振海,你说这钥匙,会不会还有别的用?比如……打开苏家的保险柜?”
苏振海脸色一白,额头上冒出冷汗:“不……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周明远拍了拍他的脸,力道不大,却带着十足的威胁,语气阴狠:“最好是不知道。否则,你知道下场。”
另一边,苏暖暖靠在陆沉舟的车边喘气,胸口起伏得厉害。包里的笔记本硌得她心口发疼,却也让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
“钥匙没了。”她声音有点闷,像被什么堵住了。
陆沉舟递给她一瓶水,瓶盖己经帮她拧开了:“没关系,我们有账本。而且,周明远拿到钥匙,未必知道怎么用。”
他看着她发红的眼眶,犹豫了一下,还是补充道,“我会查清楚10月17日那天的所有细节,包括那辆车的维修记录、当天的天气、甚至是路上的监控——只要存在过,就一定有痕迹。”
苏暖暖仰头喝水,冰凉的水流过喉咙,把眼泪憋了回去。“谢了,陆总。”她抹了把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今晚的煎饼果子我请,加十个薄脆,管够。”
车开出去很远,苏暖暖回头望,老宅的轮廓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夜色里。她摸了摸包里的笔记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姓周的,苏振海,欠我们苏家的,欠我父母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