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王副队走了进来。他脸色疲惫,眼窝深陷,胡子拉碴,显然几天几夜没合眼。看到苏晏睁着眼睛,他松了口气,但眼神里的沉重丝毫未减。
“苏法医,您醒了就好。”王副队的声音沙哑,走到床边,“林屿那王八蛋的老巢被彻底端了。技术组在废墟里……找到了那个笔记本。”
他拿出一个用证物袋密封的、烧焦了一角的黑色硬皮笔记本。封面被烟熏火燎,边缘卷曲,但还能辨认。
苏晏的目光瞬间聚焦在那笔记本上。那上面,记录着所有的罪恶,所有的“实验数据”,还有……“观测者A”的污染指数,以及最终的“完成度99.7%”和那个冰冷的红色对勾。
王副队翻开笔记本,动作小心翼翼。他翻到最后一页。
那一页被烧毁了一部分,但关键的内容还在。
上面贴着的陈锋的证件照被熏黑了半边。照片旁边,红色的笔迹依旧清晰:
标本07:观测者A
状态:最终固化(未完成)
完成度:99.7%
污染指数:归零 √
在“状态:最终固化(未完成)”的后面,那个红色的对勾(√)被打得很重,几乎划破了纸张。
而在这一页的最下方,靠近烧焦的边缘,用同样的红色笔迹,极其工整地写着另一行字:
新标本:苏晏
状态:污染中
完成度:0%
标记:左手腕(初始坐标)
苏晏的目光死死地钉在最后那几行字上。
新标本:苏晏。
状态:污染中。
标记:左手腕(初始坐标)。
冰冷的字迹,像毒蛇的牙印,清晰地烙印在纸页上,也仿佛透过证物袋,深深地刻在了苏晏缠着绷带的手腕伤口里。
污染中……
林屿死了,但他留下的诅咒,如同无形的毒气,早己渗透。他成功地,在苏晏的灵魂深处,刻下了一个永恒的、名为“标本师”的烙印。这个烙印,此刻正通过手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提醒着他那无法摆脱的、被“污染”的宿命。
王副队看着苏晏骤然变得冰冷、深不见底的眼神,欲言又止。他最终只是沉重地叹了口气,合上了笔记本。
“陈队那边……”王副队的声音哽了一下,“……还没醒。医生说……就看……就看今晚了……”
病房里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消毒水的气味,冰冷地弥漫着。
苏晏缓缓地、极其艰难地转过头,目光穿透病房的窗户。
窗外,是城市沉沉的暮色。霓虹初上,车流如织,一片繁华景象之下,却仿佛潜藏着无数双窥视的、带着诡异微笑的眼睛。
他抬起右手,没有去拿纸笔,而是极其缓慢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自己左手腕上厚厚的绷带。
指尖传来纱布粗糙的触感和伤口深处灼热的刺痛。
那痛感,清晰无比。
如同一个刚刚凝结的、带着剧毒的痂。
一个名为“标本师”的烙印,正在这痂下,悄然滋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