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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医中心解剖室的灯光再次亮起，冰冷而专注。不锈钢台面上，中年流浪汉的遗体与周围精密的仪器形成刺眼对比。周平主刀，唐笑笑协助并记录。空气里除了消毒水的味道，还混杂着死者身上特有的、长期流浪形成的污垢与霉变混合的气息。
“死者男性，身高约170cm，体重不足50kg，严重营养不良。体表除头部致命伤外，有多处陈旧性疤痕、冻疮愈合痕迹及轻微擦伤，符合长期流浪生活特征。”周平的声音平静地叙述着，“重点在头部。”
他小心翼翼地清理着左颞顶部的巨大创口。创口边缘不规则，皮肤撕裂严重，深达颅骨。颅骨呈粉碎性凹陷骨折，骨折线向西周放射。
“凶器特征明显，”周平用镊子夹起创腔内的碎屑，“混合碎屑：主要为松木屑，质地较软；少量氧化铁颗粒（铁锈）；以及微量灰色水泥粉末。凶器应为一端带有棱角或不平整表面的沉重钝器，主体为木质（松木），可能缠绕或镶嵌有生锈铁件，且在使用前曾接触过水泥地面或墙体。”
唐笑笑迅速记录，并小心收集所有提取到的碎屑样本。
周平继续检查：“口腔情况确认：全口无牙，牙龈萎缩严重，牙槽骨吸收明显。非外伤性缺失，符合长期严重牙周病或极度营养不良导致牙齿脱落。口腔粘膜未见明显异常。”
“胃内容物检查。”周平划开腹腔。死者胃内食物极少，呈半流质状态。“内容物约50ml，主要为未完全消化的糊状物，可见少量蔬菜纤维、淀粉颗粒……等等！”他动作一顿，镊子从粘稠的食糜中夹起一小块浸泡得发白、边缘破损的硬纸片！
“纸片？”唐笑笑惊讶道。在流浪汉的胃里发现纸片不算太稀奇，但这张纸片似乎有些不同。
周平将纸片小心地放入生理盐水中轻轻漂洗。纸片很小，只有指甲盖大小，材质像是比较厚实的卡片纸。虽然被胃液侵蚀得厉害，但隐约能看到上面似乎有印刷的油墨痕迹，还有一道细细的、类似磁条边缘的痕迹。
“像是……某种卡片的碎片？”唐笑笑猜测道，“银行卡？会员卡？或者……身份证？”
“可能性很大。”周平将纸片放入检材袋，“立刻送技术科，尝试复原上面的信息，哪怕是一个数字或半个字也好！另外，重点检查死者指甲缝提取的蓝色碎屑和鞋底泥泞。”
技术科的效率极高。唐笑笑刚从解剖室出来，就接到了痕检员的电话：
“唐法医，死者指甲缝的蓝色碎屑初步分析出来了！是一种船用防污漆！含有氧化亚铜和特定树脂成分，主要用于小型木质渔船的船底防海生物附着。颜色就是那种常见的靛蓝色！”
船用防污漆？ 唐笑笑一愣。城北是工业区，离最近的码头也有十几公里，一个流浪汉的指甲缝里怎么会有船漆？难道他最近接触过渔船？
紧接着，对死者鞋底泥泞的分析报告也出来了。泥泞成分复杂，包含城市灰尘、少量机油、植物碎屑，但最显著的是含有高比例的河沙和一种特有的硅藻组合。这种硅藻组合，经数据库比对，高度指向城西老码头附近的河滩沉积物！
城西老码头！ 那里确实停泊着不少破旧的小型渔船！
“流浪汉……船漆……老码头河滩泥泞……”唐笑笑脑中飞快地串联着线索。这个流浪汉死前很可能去过城西老码头！他的死，或许与那个地方有关？
她立刻将发现报告给周平和张峰。
“老码头？”张峰眉头紧锁，“那里鱼龙混杂，流浪汉聚集，小渔船走私、偷渡、甚至销赃的破事不少。但一个流浪汉的死，怎么会扯到那里去？”他转向正在研究现场照片和足迹模型的李志文，“志文，你怎么看？”
李志文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现场足迹放大图沉思。他指着那组不完整的、步幅大、步态仓促的足迹：“张队，周主任，唐法医，结合鞋底泥泞指向老码头，以及指甲缝的船漆，我有一个初步的现场重建推测。”
他调出仓库的平面图：“凶手很可能是在城西老码头附近与死者发生了某种交集，或者冲突。之后，凶手尾随死者，或者以某种方式（比如提供食物、威胁）将死者带到了城北废弃造纸厂仓库。在仓库内，凶手趁死者不备，用准备好的、带有松木、铁锈、水泥成分的沉重钝器（可能是就地取材的废弃工具，如断裂的木桩包铁皮，或特制的凶器）猛击死者头部左侧，一击致命。”
他指着足迹消失点：“行凶后，凶手快速后退到这里，这个位置后方堆放的杂物，正好挡住了从门口方向的视线。他在这里进行了短暂的停留和处理——很可能是擦拭凶器上的血迹和指纹，也可能是在处理自己身上沾染的血迹（仓库后部的擦拭痕迹与此吻合）。他使用的擦拭物可能就是仓库里随手捡到的破布或废纸，所以留下了粗糙的痕迹。处理完毕后，他可能从仓库后部那个破损的、被杂物半掩的窗户逃离。”
“至于那个压在血迹上的圆形压痕，”李志文指着照片，“我推测，可能是凶手在行凶后，慌乱中不小心将凶器的末端（如果是棍状，可能是尾端；如果是块状，可能是某个平面）压在了未凝固的血泊边缘。这个压痕在血迹之后形成，说明是凶手自己留下的。”
“动机呢？”周平问，“抢劫？一个流浪汉有什么值得抢的？仇杀？随机暴力？”
“这正是疑点。”李志文眼神锐利，“死者胃里的卡片碎片是关键！如果那是身份证、社保卡或者银行卡，哪怕只是碎片，也可能指向他的真实身份！一个身份明确的流浪汉，他的过去可能就是动机的来源！”
就在这时，技术科传来了紧急电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