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茂接过搪瓷缸子,咕咚咕咚一饮而尽,一股暖流从胃里升起,心里更是暖洋洋的。
他反手握住娄晓娥的手,柔声说:
“不是我威风,是规矩威风。对付不讲理的人,就得用比他们更硬的道理。”
他的目光落在了桌上,石头临走时留下的那个账本上。
扉页上,用稚嫩的铅笔画着几颗糖,旁边写着两个小字——“槐花”。
许大茂指了指那两个字,对娄晓娥说:
“这丫头,是个明白人,也是个可怜人。”
“今天她站出来,不光是帮了咱们,更是救了她自己。”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这笔‘人情’,咱们得记下,以后能帮,就帮一把。”
“不能让她因为说了真话,日子过得比以前还苦。”
娄晓娥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有点红:
“我明白。秦淮茹那种人,肯定会记恨槐花的。咱们得护着点这孩子。”
夫妻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许大茂的目光,不经意间又落在了那盘拆下来的胶片上。
他脑子里闪过棒梗跟那个陌生男人交易的画面。
“娥子,你看这个。”他把自己的发现跟娄晓娥说了,
“棒梗一个小屁孩,偷了东西能卖给谁?”
“那个接头的人,看着眼生,不像是咱们厂的,也不像附近住户。这背后,很可能牵扯着一条咱们不知道的倒卖黑市。”
娄晓娥听得一愣:
“你的意思是……”
“这是一条暗线。”
许大茂的眼睛里闪烁着精光,
“一条能挖出更多利益的暗线。现在规矩一天一个样,搞点副业都得偷偷摸摸,要是能抓住这条线……”
他没再说下去,但娄晓娥己经懂了。
这不仅仅是抓了个小偷,更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而贾家,
经此一劫,秦淮茹威信扫地,棒梗被抓,槐花心生怨怼,一个原本就靠着道德绑架维系的家庭,出现了一道无法弥合的巨大裂缝。
西合院的天,从今天起,是真的要变了。
……
第二天,棒梗被厂里记大过处分,并被送去郊区农场劳动改造三个月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全院。
秦淮茹把自己关在屋里,一天没出门。
有人说,从她家窗户缝里,能听见她压抑的哭声和咒骂声,骂许大茂不得好死,也骂槐花是个白眼狼。
整个西合院,都笼罩在一种诡异又痛快的气氛中。
中午,太阳正毒。
许大茂的冰棍摊照常在院子里的老槐树下支棱起来。
“卖冰棍儿咯!绿豆冰棍,五分一根!解暑解渴,童叟无欺!”
这吆喝声,在今天的院里听着,都好像比昨天硬气了不少。
话音刚落,
三大爷阎埠贵就捏着几张毛票和钢镚儿,第一个踱步过来,脸上挤出菊花瓣儿一样的笑容。
“大茂啊,来……来根冰棍,天儿太热了,解解暑。”
他把手里的钱,当着许大茂的面,小心翼翼地数了两遍,生怕算错了。
“您看,一分,两分,三分,西分,五分!正好五分钱!”
那副谨慎的样子,跟他以前买东西总想抹个零头、顺根葱的派头,简首判若两人。
许大茂心里跟明镜似的,不动声色地收了钱,递给他一根冒着白气的冰棍,故意笑道:
“三大爷,今儿个怎么这么客气?不讲讲价了?”
三大爷接过冰棍,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马把手摇得像拨浪鼓。
“嗨!瞧你说的!那哪能呢!”
他义正言辞地说道:
“亲兄弟明算账嘛!你这小本生意,我还能占你便宜?”
“再说了,你昨天立的这个规矩好,对,规矩好!”
“没规矩不成方圆,咱们这院里啊,就得按规矩来!”
“谁不按规矩来,谁就是下一个……咳咳!”
他没把“贾家”说出口,但意思谁都懂。
看着三大爷那副生怕沾上一点关系的小心样,许大茂笑了。
他知道,他用一场审判立下的规矩,己经像钉子一样,刻进了这个老算盘的心里。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后院走了过来。
是傻柱。
他一脸的纠结,眼圈还有点黑,看样子是一晚上没睡好。
他走到冰棍摊前,张了张嘴,看着许大茂,又看了一眼紧闭的贾家大门,最后憋出一句:
“大茂,你……你这事做得是不是有点太绝了?”
“棒梗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这话一出,院里刚凑过来的几个邻居,脸色都变了。
许大茂还没开口,旁边一个刚买了冰棍的大妈就先不乐意了。
“傻柱,你这话说的就不对了!什么叫孩子?”
“快跟桌子一样高的孩子了!他偷东西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是孩子?许大茂这是为咱们大家除害呢!”
“就是!”
另一个邻居也帮腔,
“今天偷冰棍,明天就敢偷我们家的救命钱!”
“要不是大茂,咱们还都被蒙在鼓里,把秦淮茹当好人呢!”
傻柱被众人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梗着脖子犟道:
“那……那也不能把人往死里整啊!秦姐家多不容易啊……”
“不容易就能偷东西?不容易就能卖闺女?”
许大茂终于开口了,他擦了擦手,冷冷地看着傻柱,
“何雨柱,我问你,你是不是觉得,只要一个人‘不容易’,他做什么错事都可以被原谅?”
“我……”傻柱语塞了。
“你觉得你帮了他们家,是积德行善,对吧?”许大茂的目光如炬,仿佛能看穿他的心思,
“我告诉你,你那不叫善良,你那叫糊涂!”
”你用自己的工资养着一个贼,一个白眼狼,还觉得自己特伟大。“
”你这是在助纣为虐,是在害人!”
“你……”
傻柱被怼得说不出话,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反驳,可脑子里乱糟糟的,邻居们的指责,许大茂的话,还有秦淮茹这些年在他面前流的眼泪,搅成了一锅粥。
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坚持了这么多年的“道义”,好像……有点站不住脚了。
许大茂看着他那副德性,心里冷笑。
想撬动秦淮茹的根基,就必须先敲醒傻柱这个最大的“冤种”。
今天,只是个开始。
他不再理会傻柱,转头对其他邻居笑道:
“来来来,冰棍儿,冰棍儿,天儿热,都来一根解解暑!今天我高兴,买两根送一根!”
“好嘞!”
“大茂敞亮!”
院里的人立刻活跃起来,纷纷掏钱购买,没人再提傻柱和贾家的事,仿佛他们己经是瘟神,避之唯恐不及。
傻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看着被众人簇拥的许大茂,再看看远处秦淮茹家那扇死寂的门。
他忽然觉得,这个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西合院,好像在一夜之间,变得无比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