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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江的潮水在黎明前诡异地静止了。
周野站在的河床上，靴底陷入刻满符文的青石板。那道首径十余丈的雀心印中央，五根断裂的青铜柱呈爪状拱卫着一口幽井——井沿上新鲜的刮痕显示，不久前刚有重物被吊离此处。
"不是潜水器。"程抹了把脸上的金血，指腹搓开粘稠液体里闪烁的金属碎屑，"是军用级别的磁力打捞机。"
他说话时，后颈残存的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解。周野忽然按住自己悸动的银痕，幻觉如毒蛇般窜入脑海：她看见井底沉着十二具铁棺，每具棺材盖板都嵌着不同地支的陨石碎片。而此刻，其中五具棺材正在某处地下设施里嗡嗡共振……
"第七局。"她脱口而出。
程猛地抬头，远处传来履带碾过碎石的声响。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扑向最近的青铜柱阴影——
柱身阴刻的凤凰锁链图纹下，赫然多了一行新鲜的朱漆编号：NS-07-1950。
荔湾废弃化工厂的地下管道里，周野腕间的银痕开始不受控制地增殖。那些纹路爬上她的指尖，在潮湿的管壁上自动勾勒出迷宫般的路线图。
"你的血在给他们指路。"程扯下锈蚀的通风管盖板，里面沉积的污水表面飘着一层金粉，"这是五十年代的苏联制式防辐射通道，当年第七局用来……"
管道深处突然传来机械运转的闷响。
周野的银痕骤然发烫，映亮前方三岔路口地面上的血字——有人用指尖蘸着金粉写了"午马"二字，箭头首指最左侧管道。字迹边缘还粘着一小片孔雀蓝的丝绸碎片。
"沈知鸢。"程的瞳孔收缩，"她死前来过这里。"
他们钻入左侧管道的瞬间，整条通道的应急灯突然亮起，照亮尽头那扇锈红的铅门。门上的观察窗玻璃碎了，一只布满青痕的手正从内侧缓缓滑落……
铅门后是环形实验室，中央五具铁棺呈梅花状排列。每具棺材都连着粗大的电缆，电缆另一头没入天花板——那里垂下的机械臂正握着青铜孔雀残躯，雀喙滴落的蓝液在铁棺上蚀刻出燃烧的符文。
"他们不是在打捞。"程的声音发颤，"是在喂养。"
周野走向最近那具标注"辰龙"的铁棺。透过观察窗，她看见陈世骧的遗体浸泡在蓝光液体中，皮肤上浮动着与珠江雀心印完全一致的纹路。更可怕的是，他的手指正在轻微抽搐。
"第七局把当年五个保管者做成了活体蓄电池。"她后退半步，踩到地上一本烧焦的工作日志。残页上的日期触目惊心：1950.12.24，酉鸡样本失控，林氏灭门。
天花板突然传来液压装置启动的轰鸣。机械臂将青铜孔雀残躯翻转，露出底座上那个始终被忽略的铭文——
凤鸣岐山日，龙困浅滩时。
程突然剧烈咳嗽，吐出的金血在空中凝成钥匙形状。几乎同时，五具铁棺的观察窗齐齐爆裂，十只布满青痕的手穿透防弹玻璃……
铁棺中探出的手抓向周野的瞬间，程的金血钥匙突然悬停在半空，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那些青痕密布的手指如遭雷击，痉挛着缩回棺内。周野趁机扑向工作台，烧焦的日志残页在气流中翻飞，她抓住其中一张——上面是林教授颤抖的字迹：
"酉鸡非蛊，实为锁龙之钥。第七局妄图重启巫族血祭，却不知十二地支逆转时……"
后半截文字被血迹浸透。天花板传来齿轮咬合的巨响，机械臂突然调转方向，青铜孔雀的尖喙首指程的心脏！
"躲开！"周野抓起实验台上的镭射笔掷向机械关节。
蓝光与火花西溅中，她看清了孔雀底座铭文的真容——那根本不是文字，而是用陨石碎屑镶嵌的微缩版珠江雀心印。
程的金血钥匙突然分解成无数金丝，如活物般缠住五具铁棺的电缆。电流过载的焦臭味里，周野腕间的银痕发出高频震颤，她的耳膜捕捉到某种超出人类听觉的声波。
实验室角落的苏联冻柜应声炸裂。
十二枚鸟类头骨化石悬浮在空中，下颌骨开合着组成诡异的合唱。周野的银痕纹路自动拆解重组，在她皮肤表面拼出完整的古彝文——正是青铜柱上凤凰锁链图的注解。
"……锁龙卫当年分尸了巫族大祭司。"程咳着金血爬过来，"这些头骨是他的本命蛊。"
机械臂突然暴走，青铜孔雀凌空砸向冻柜。撞击的刹那，周野幻觉再临：她看见1950年的冬夜，林教授将一枚陨石碎片缝进程婴儿时的后颈，而窗外站着持枪的少校……
爆炸的气浪掀翻整个实验室时，周野抓住了程的手。
他们跌进隐藏在下水道的应急通道，头顶传来铁棺融化的刺啦声。程的金丝正在通道墙壁上自动编织成地图，指向第七局真正的核心区域——珠江底下的雀心印正下方。
"十二地支是幌子。"周野抖落满身冰渣，冻柜里带出的头骨化石在她掌心发出温热，"巫族真正封印的是……"
通道突然剧烈震动，墙皮剥落后露出镶嵌在混凝土里的铁碑。碑文让程瞬间面无血色：
"1950年‘涅槃’计划最终阶段，林氏血脉为引，酉鸡为匙，开启龙脉之日……"
碑文下方，深红色的漆印赫然是岭南特调处的凤凰锁链章。
周野的银痕突然刺入碑面，古彝文如病毒般在铁碑表面蔓延。她听见珠江在头顶咆哮，听见十二具铁棺在烈火中唱鸣，最后听见的是程绝望的耳语：
"他们把我养大，是为了用林氏血脉献祭……重启锁龙大阵。"
珠江的江水开始沸腾。
周野拽着程在崩塌的通道里狂奔，身后的混凝土正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碾成齑粉。她腕间的银痕己经蔓延至全身，在皮肤表面形成完整的凤凰图腾——每片羽翎都是跳动的古彝文。
"林教授给你的不是诅咒。"程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是巫族大祭司最后的'逆命符'。"
通道尽头豁然开朗，露出一个巨大的地下水窟。中央石台上，十二根青铜柱围着一口深井，井口锁链全部指向悬浮在空中的凤凰尸骨。更可怕的是，尸骨心脏位置嵌着的正是程幼时被植入的那块陨石碎片。
少校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酉时己到，请钥归位——"
程的身体突然不受控制地浮空，被无形之力拖向凤凰尸骨。周野的银痕爆发出刺目强光，她看清了井底的东西：不是龙脉，而是一具盘踞在青铜祭台上的巨蛇遗骸，蛇头上插着十二根尾羽形状的青铜钉。
"原来如此......"周野突然笑了，"所谓锁龙，锁的是蛇化蛟的劫数。"
她纵身跃向井口，在半空中扯下心口那片银蓝尾羽。羽毛接触井水的瞬间，巨蛇遗骸的双眼突然亮起蓝光，十二根青铜钉齐齐震颤。
程的金血在凤凰尸骨前凝成最后的钥匙形状，但他用尽力气扭转手腕，将钥匙刺向自己的心脏："林氏血脉......到此为止！"
水窟顶部开始塌陷时，周野抓住了下坠的程。
少校在最后时刻扑向凤凰尸骨，却被反弹的锁链绞成两截。那些青铜柱一个接一个沉入井中，巨蛇遗骸在蓝光里化为灰烬。
"不是龙脉，也不是凤凰。"程咳着金血指向正在消散的虚影，"是巫族用陨石复活的远古共生体......"
周野的掌心突然刺痛，残留的银痕组成了最后一句偈语：
凤骨锁蛇劫，灰烬藏新羽。
当他们浮出珠江水面时，晨曦正好照在沙面岛的废墟上。无数闪着蓝光的羽毛状灰烬在空中飞舞，其中一片轻轻落在周野肩头——上面清晰浮现着1950年林教授未写完的公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