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的路上,张蓉絮絮叨叨地抱怨薛海下手太重了。
薛海知道自己确实过了。
但是碍于“父亲的尊严”,他肯定是不能承认打孩子是错的。
所以他最后只能怒骂张蓉,让她闭嘴。
张蓉看到孩子被打成这样,也不让步。
于是两口子从进医院开始就吵个不停。
而薛泉没有吱声。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怎么利用这次筹码。
首先,他眼皮上面都得缝针。
眼睛视力可能也会受影响。
这么重的伤,假如报警,警察不会不理。
薛海是外企的一个小管理。
要让同事领导知道他家暴儿子,还把眼睛打废了,周围人肯定会疏远他。
弄不好,工作还可能黄。
而且未来薛泉脸上会留疤的。
亲戚朋友看到,肯定还会再问。
要知道薛泉在亲戚眼里,算是有名的乖孩子。
这样的乖孩子都被薛海打成残废,那薛海在亲戚那边也混不下去面。
恰好,薛海又是个很要面子的人。
这会儿气消了,也有点后悔,只是找不到台阶下。
薛泉需要的就是提要求,给台阶。
就在一家人排队等医生时,薛泉出手了。
“爸,妈,我要住校。”
薛海诧异地抬起头,没理解薛泉的意思。
张蓉则笑道:“你咋还记仇了呢,谁家当父亲的没打过儿子。你父亲知道下手重了,你别跟他计较啊。”
薛泉平静地说道:“爸,妈,我要住校。这不是商量,你们不同意,我就报警找警察,说你们虐待我。”
薛海瞪大着眼睛。
在他印象里,自己的儿子就是个出气筒。
不管他怎么打,薛海都会老老实实说自己错了。
可这次,他感受到了异样。
这个共同生活十几年的儿子,似乎并不如他想的那么简单。
没等薛海回应,医生那边就叫号了:“下一个,薛泉。”
薛泉默不作声进了房间。
负责诊断的是个头发稀疏的中年医生。
他看了下伤,好奇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伤的挺重啊。”
薛泉抢答道:“回家磕门上磕的。”
“对,这孩子粗心的,哈哈。”
薛海也顺着说下去。
医生看着薛海和张蓉的表情,心里猜了个八九分。
作为医生,他还是觉得应该管一下:“行,那你们出去,我给他处理一下。”
薛海和张蓉无奈,只好退了出去。
医生拨弄着薛泉眼上的伤口,忍不住叹了口气:“唉,这是被你爹妈打的吧。”
“是。”
薛泉老老实实承认了。
“什么事儿啊,打这么重?”
“被老师临时叫去值日,回家晚了。我爹气儿不顺,把我打一顿。”
“唉,狗皮膏药大的事儿都要挨打,这属于虐待了。需要我报警吗?”
“暂时不需要。”
医生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唉,你还没长大,只能吃吃苦了。”
“谢谢医生。”
薛泉对这位医生的敬业精神表示了感谢。
“没事。唉,我先帮你缝针吧。”
等到消毒缝针,眼睛盖上白纱布后,医生领着薛泉出来了。
薛海看着薛泉眼睛上的纱布,压低嗓门:“医生,这就好了?”
医生严肃说道:“因为一点小事就把孩子打成这样,你这家长也真够呛。”
“是,是。”
薛海看着走廊上的病人,憋红着脸,声音也更小了。
“你儿子不跟你计较,说不想报警。行了,回去吧。”
一家三口和医生道谢之后,便回了家。
到了家,薛泉又提出要住校。
薛海很少见到儿子这么执拗,心里还有些愧疚,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记住啊,不许打游戏,不许偷玩!你要是退出实验班你就完了,知道吧。”
“知道了。”
薛泉微笑回道着。
哼,什么回不到实验班就完了。
这次弄不好,自己小命都要玩完了。
不过真正走出这一步后,薛泉反而感到有些轻松。
这么多年,自己在家还得戴个面具,天天搁那装乖孩子。
现在不用了。
晚上,张蓉开始陪儿子收拾东西,嘴上还在絮絮叨叨的。
讲来讲去,也无非就是好好学习。
薛泉懒得辩驳。
反正没钱没权,没人脉没见识的家庭,能给孩子留的路也只有好好读书。
至于一堆学生卷读书到底有没有用,其实薛泉心里早就知道。
现在大学里应届研究生都比本科生多了,你说文凭真的值钱吗?
第二天,一家人提着行李带着薛泉到了学校。
一到校园门口,便看到好几辆警车将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薛泉心里清楚,这会儿案子应该是被雷重堂按了下来。
接下来,警方也会配合雷重堂寻找偷窥者,以及混混丢失的手机。
薛泉虽然很不想回到雷重堂口中的兔子窝,但此时也没有其他办法。
最糟糕的打算,那就只能跑路了。
女班主任看到这对夫妻过来,满心的厌恶。
但得知是来住校,再看到薛泉脸上的纱布,心里也将昨晚发生的事猜到七八分。
“行,学校会安排。”
张蓉又想到一个事儿:“对了,我儿子最近还要去医院复诊。他眼睛伤也不太好整。住学校宿舍,不太好。”
“那就住附近的教师公寓吧,晚上也能跟着学生晚自习。”
“那好啊,房租多少钱。”
“也不贵,一个房间五百。”
很不错的价格。
倒不是女班主任心善,而是上面有规定。
当然,除了正常的房租外,其他家长还会额外给一笔钱给老师,作为谢礼。
薛海和张蓉当然不知道这些,傻乐呵只掏了房租。
女班主任没法,只能在心里骂骂咧咧。
心想着都把儿子送教师公寓了,也不给老师送钱。
这两口子可真够呛。
特区一中的规定是老师平时收手机。
周末可以给学生发手机联系家里。
但薛泉连手机都没有。
于是薛海与张蓉又给他买了一个除了打电话发短信外,没有其他功能的老人机。
薛泉看着手机,心里又泛起一丝冷笑。
唉,这对父母,没啥本事还控制欲极强。
自己生在这家里,真倒血霉了。
安排好一切后,薛海与张蓉终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而薛泉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薛泉同学,昨天做值日,你是最晚走的吧。”
女班主任突然想起了这事。
“对,我那天是替白可可打扫清洁的。”
“那你去趟三楼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在那排下队。警察有些事,想问下你。”
“好的,老师。”
“还有,你那个卷子,下午公布结果,你不要有心理负担。”
“嗯,没事,老师。”
终于要来了。
薛泉立刻将整个案子从头到尾对了一下。
自己必须要挺过警察问话,表现出不知情。
否则,这座学校就将是自己的坟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