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房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灶膛里炭火燃烧的噼啪声、铜釜里残留油脂冷却的滋滋声、还有刘逍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成了死寂中唯一的背景音。
门口那人,穿着毫不起眼的深青布衣,面容普通得像长安街市上任何一个贩夫走卒。但那双眼睛,锐利、冰冷、带着一种洞穿人心的审视,像两把无形的钩子,瞬间锁死了刘逍和他面前那盘“革命成果”,以及他手中那杯清澈见底却暗藏杀机的“闷倒驴”。
【卧槽!】
【太子的人?!】
【什么时候来的?!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我的咸鱼厨房革命……暴露了?!】
【完了完了,这玩意儿怎么看都像是在搞巫蛊之术或者炼制毒药吧?!】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刘逍刚刚升起的“老子真牛逼”的豪情瞬间冻成了冰疙瘩。他端着酒杯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就被恐惧冻结,只剩下一个滑稽又扭曲的表情。
老管事刘福反应最快,几乎是本能地侧身一步,隐隐挡在刘逍身前,脸上堆起职业化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惊讶的笑容:“这位……贵客是?” 他声音平稳,但眼神深处充满了警惕。
那青衣人并未回答刘福,目光依旧锁定刘逍,嘴角那抹若有似无的弧度仿佛带着嘲讽:“世子爷好雅兴。”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平平无奇,却像细针一样扎进刘逍的耳朵里,“殿下让小人来看看,世子爷的‘功课’……进展如何了?”
他向前踱了一步,目光在那盘颜色深沉、形态狂野的“回锅肉”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刘逍手中那杯清澈的液体,最后落在刘逍那张惨白惊惶的脸上。
“看来……” 青衣人的语调拖长,带着一丝玩味,“成果斐然?殿下说,他很……期待。”
【期待?!】
【期待什么?!期待我搞出来的这盘咸死人的肉和这杯能烧穿喉咙的玩意儿?!】
【太子殿下您这爱好是不是有点太硬核了啊?!】
刘逍脑子里嗡嗡作响,感觉自己的咸鱼生涯正在走向一个极其危险的、不可预测的岔路口。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虽然效果甚微),努力挤出一点笑容,尽管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呃……这个……不敢当不敢当!就是……就是一点小小的……尝试……上不得台面……”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把那杯“闷倒驴”往身后藏了藏。这动作在青衣人眼中,无疑更加可疑。
“尝试?”青衣人挑了挑眉,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能让世子爷如此‘雅兴’,想必非比寻常。不知……小人是否有幸,见识一下世子爷这‘上不得台面’的成果?” 他虽是询问的语气,但眼神里却是不容拒绝的探究。
刘逍的心猛地一沉。完了,躲不过去了!这玩意儿给太子的人尝?万一他觉得是毒药呢?万一他一口下去当场表演一个“闷倒”呢?那自己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可不给……这不明摆着心里有鬼吗?
【拼了!死马当活马医!】
【福祸相依!说不定……说不定这玩意儿能把这密探放倒?】
电光火石间,一个极其大胆(且作死)的念头在刘逍绝望的脑海中闪过。他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脸上挤出一个自认为最“真诚无害”的笑容,端着那杯“闷倒驴”和那盘“回锅肉”,主动朝青衣人走了两步。
“贵使既然想看,那……那便请!”刘逍的声音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悲壮感,“此乃……此乃本世子新得之‘琼浆玉液’,名为‘闷倒驴’!还有这道‘秘制回锅肉’!皆是……皆是耗费心血之作!贵使若是不嫌弃,不妨……品鉴一二?”
他把“闷倒驴”和那盘肉往前一递,动作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眼神却死死盯着青衣人的反应。
青衣人看着那杯清澈如水的液体,再看看那盘卖相感人的肉,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极淡的……好奇?
或者说,是审视猎物般的兴趣?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目光在刘逍脸上逡巡,似乎在评估他话语中的真假和这“成果”的危险性。
“哦?‘闷倒驴’?”青衣人重复着这个古怪的名字,嘴角的弧度似乎加深了一分,“好生霸道的名字。不知世子爷,可敢先饮一杯,为小人示范?”
【靠!反将一军!】
【这密探够贼啊!】
刘逍心里骂娘,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硬着头皮,在刘福和张娘子惊恐的目光注视下,端起那杯“闷倒驴”,心一横,眼一闭,仰头就灌了一小口!
“嘶——哈!!!”
熟悉的、如同吞下一团液态火焰的感觉瞬间从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霸道至极的辛辣感首冲天灵盖!
刘逍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眼泪鼻涕不受控制地狂飙而出,整个人弯着腰剧烈地咳嗽起来,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这口“火”给点着了!
“世……世子爷!”刘福魂飞魄散,赶紧上前拍背。
张娘子也紧张地攥紧了围裙。
青衣人看着刘逍那痛苦狼狈、涕泪横流的真实反应,眼中最后一丝疑虑似乎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戏般的兴味?他点了点头:“看来世子爷所言非虚,此物……果然霸道。”
他不再犹豫,伸出两根手指,极其稳健地拈起了刘逍刚才用过的那只小酒杯(刘逍喝过的!)。然后,在刘逍咳得撕心裂肺、泪眼朦胧的注视下,他学着刘逍的样子,将杯中剩余的那一点点“闷倒驴”,一饮而尽!
整个小厨房瞬间安静了。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目光聚焦在青衣人脸上,尤其是刘逍,一边咳一边瞪大了眼睛,内心疯狂祈祷
【倒!倒!快倒!闷倒他!】
青衣人的动作干净利落,喉结滚动,那点液体瞬间消失。他放下酒杯,脸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表情,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
【卧槽?!】
【这……这不科学!】
【我的闷倒驴是假的吗?!】
刘逍的咳嗽都忘了,眼珠子差点瞪出来。这人是铁打的喉咙吗?!
然而,仅仅过了两个呼吸的时间。
青衣人那万年不变的扑克脸上,如同平静的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极其细微地波动了一下。一丝极其不自然的红晕,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从脖颈蔓延到耳根,然后……爬上他那张普通的脸颊!
他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炸开!紧接着,一股汹涌的热气似乎从他体内喷薄而出,额角瞬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咳……嗯!”他强自镇定,发出一声压抑的、短促的轻咳,试图掩饰那瞬间的失态。但那骤然急促的呼吸和微微泛红的眼眶,却出卖了他此刻体内正在翻江倒海的事实!
【哈!有反应!】
【我就说!我的闷倒驴货真价实!】
【这家伙在硬撑!绝对在硬撑!】
刘逍内心狂喜,差点没乐出声。他看着青衣人那努力维持表面平静、实则被那口高度酒烧得内里快要冒烟的窘迫样子,一股恶作剧得逞的油然而生。
“贵使……感觉如何?”刘逍故意“虚弱”地问,脸上还带着刚才呛出来的泪痕,眼神却充满了“真诚”的关切。
青衣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里那股火烧火燎的灼热感和首冲头顶的眩晕感,声音比刚才低沉沙哑了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好酒!果然……霸道!”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那盘“回锅肉”,似乎想转移话题(也转移自己那翻腾的胃),“此肉……又有何名堂?”
刘逍立刻热情洋溢(带着报复性的热情)地介绍:“此乃‘秘制回锅肉’!精选上好豚肉,历经煮、煸、炒,辅以秘制酱料,咸香浓郁,回味悠长!贵使也尝尝?” 他殷勤地用干净筷子夹起一块卖相相对“好”一点的肉片(主要是肥肉多),递了过去。
青衣人看着那块油光发亮、酱色深沉、边缘还带着点可疑焦糊的肉片,喉结再次滚动了一下——这次不是因为酒,而是因为一种混合着生理抗拒和职责所在的复杂情绪。但太子殿下的“期待”如同一座大山压在头顶。他沉默了一瞬,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筷子。
在刘逍、刘福、张娘子六道目光的聚焦下,青衣人将那坨肉送入口中。
咀嚼。
一下,两下,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