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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李承乾在东宫偏殿接见他。
地方不大，陈设也远不如甘露殿奢华，但那种无形的压力，却像是用冰冷的丝绸一层层裹上来，让人窒息。角落里青铜兽炉里燃着沉水香，味道清冽，却压不住殿内那股若有似无的、属于储君的紧绷感。
李承乾坐在一张紫檀木书案后，手里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珏，并没有立刻抬头。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更显得那下颌线条冷硬如刀削。
他整个人像一张拉满的弓，沉默中蓄着令人心头发毛的力量。
刘逍垂着手，眼观鼻，鼻观心，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没有存在感的空气。屁股墩儿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提醒着他猎场那夜太子冰冷的注视。
甘露殿魏征那番“削爵”的警告言犹在耳，此刻又落在这位心思难测的太子手里……
【完了完了，双重暴击！】
【魏怼怼在前，太子爷在后，我这条咸鱼今天怕是要被煎得两面金黄外焦里嫩了！】
【太子爷，您大人有大量，看在我爹当年拼死保护您和皇后娘娘的份上……给个痛快也行啊！】
时间在沉水香的袅袅烟雾中，在刘逍内心的疯狂哀嚎中，一分一秒地爬过，慢得如同钝刀子割肉。
终于，李承乾放下了手中的玉珏。那清脆的玉石磕碰声在寂静的殿内格外刺耳。他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精准地刺向刘逍。
“镇国公世子，”太子的声音不高，平平板板，听不出丝毫情绪，却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重，“甘露殿里，你说你想做个‘富贵闲人’？吃遍天下美食，然后找个地方躺着安度余生？”
来了！灵魂拷问！
刘逍头皮一炸，膝盖一软差点又要跪下：“臣……臣……” 他舌头打结，脑子里一片空白。解释？狡辩？说那是被魏征吓的胡言乱语？哪条路听起来都像是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就在刘逍绝望地准备迎接狂风骤雨般的训斥甚至更可怕的惩罚时，李承乾那冰封般的脸上，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不是笑。
更像是一种……奇特的、带着某种深刻共鸣的……扭曲。
“富贵闲人……” 李承乾低声重复着这西个字，目光似乎飘向了窗外遥远的虚空，那眼神里，竟奇异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极其疲惫、甚至……带着一丝向往的光芒？“吃遍天下美食……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躺着……”
他顿了顿，那低沉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近乎叹息的波动：“这样的日子……孤……也曾想过。”
【？？？】
【啥？啥玩意儿？！】
【太子爷……想过当咸鱼？！】
【我是不是惊吓过度产生幻听了？】
刘逍猛地抬头，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一样看着李承乾。他看到了太子眼中那一闪而逝的、浓得化不开的倦怠和向往，如同深潭下瞬间翻涌又被强行压下的水花。这信息量太大，首接把他CPU干烧了！
【卧槽！惊天大瓜！】
【大唐太子李承乾，未来的皇帝陛下，居然……居然也有一颗向往咸鱼的心？！】
【同……同道中人？虽然你这“同道”的段位有点过于惊悚了……】
巨大的震惊和一丝荒谬绝伦的“找到组织”的诡异感觉，瞬间冲淡了恐惧。
刘逍几乎是脱口而出，带着一种找到知音的激动（虽然这知音能随时捏死他）：“对对对！殿下！您懂我！躺平晒太阳，饿了有好吃的，这才是人生至乐啊！什么宏图霸业，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李承乾眼中那点微弱的向往光芒骤然熄灭！如同被最坚硬的寒冰覆盖！他猛地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瞬间刺破了刘逍那点刚刚冒头的“惺惺相惜”。
“但是！” 太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冰层炸裂，带着雷霆万钧的威压和不容置疑的训诫，“魏征说得对！刘逍！你姓刘！你是翼国公刘安国之孙！是玄武门力战而亡、护我母后与孤幼弟的刘承志之子！”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刘逍的心上，把他那点刚刚升起的侥幸砸得粉碎。
“你的血脉里流的是忠烈之血！你的肩上扛着镇国公的门楣！”李承乾站起身，身形在逆光中显得格外高大，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山峦，“你想做闲人？可以！父皇金口玉言许你富贵逍遥，孤也不拦你！”
他话锋一转，如同毒蛇吐信，带着冰冷的威胁：“但！你若真敢彻底废掉，自甘堕落，辱没你父祖英名，辜负父皇母后一片苦心……孤第一个饶不了你！” 那眼神里的寒意，让刘逍毫不怀疑，这位太子爷是真敢说到做到的！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刚才那点向往绝对是幻觉！是钓鱼执法！】
【魏征是明枪，太子是暗箭！我这条咸鱼何德何能啊！】
刘逍冷汗涔涔而下，感觉自己像被架在火上反复炙烤，刚刚升起点希望又被一盆冰水浇灭，这滋味比单纯的恐惧还折磨人。
李承乾看着他那副吓得魂不附体的样子，紧绷的嘴角似乎又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重新坐回座位，手指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紫檀桌面，发出笃、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敲在刘逍紧绷的神经上。
“父皇让你研究美食？”太子的语气恢复了那种平板无波的调子，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却更加深不可测，“很好。”
他微微向前倾身，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紧紧锁住刘逍，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其微小、却带着十足玩味和……一丝难以形容的期待弧度的笑容。
“孤……很期待。”李承乾的声音轻得像耳语，却带着千钧之力，“孤很期待看到你的‘成果’。逍表弟，莫要让孤……失望。”
最后“失望”两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