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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狄克这边，他牵着赌赢回来的马，交给了自己最信赖的老兽医治腿。安顿好马匹，他那颗闲不住的心又躁动起来，脚下一拐，便溜进了城北一家赌坊看人搏杀。
正看得入神，一个相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哟呵！这不是城南那个白胡子小子狄克吗？什么风把你吹到我这穷乡僻壤的城北来了？”
狄克一头白发白须，偏偏住在富人扎堆的城南，整日游手好闲、嗜赌成性，在中心城是出了名的“怪胎”。
“上午手气好，在南边赢了点，”狄克扬扬下巴，“过来瞧瞧你们这儿行情。行情要是不错，待会儿我也下场玩两把。”
“我劝你省省吧，”熟人压低声音，“今儿个庄家邪门得很，一路通吃！你钱多烧的，还不如分我点儿。”
“去去去！”狄克不耐烦地挥手，“我倒要看看，谁能比老子现在的运气还旺！”
一盏茶的功夫后，狄克耷拉着脸，骂骂咧咧地走出了赌坊：“真他*的邪门了……”
不过，骂归骂，他心里却翻腾起来：要是上午真把钱都给了术那个煞星，现在别说身无分文，脑袋还在不在脖子上都难说！
万幸，收税官百来了。把钱都给了百，情况就不同了——百是城主手下的税官，掌管着他们这些平民的命脉。钱给了他，这个月的税就算清了，起码能喘口气。而且这次给的，远远超出平时缴的税钱。这笔“孝敬”，正是他巴结百的桥梁。这机会，千载难逢！
狄克小时候，父母经商赚了些钱，在城南置办了这处房产。可后来一次外出，父母数月未归。认识的人都说，他们在城外被杀了。
这些都只是猜测，但父母确实就此人间蒸发，再没回来。留给小狄克的，除了模糊的记忆，就只有这栋房子。
或许是因为这里封存着仅存的家庭温暖，狄克格外珍视它。
经历了一天的大起大落，狄克此刻只想一头扎进自己的小窝，蒙头大睡。
快到家时，他远远望见自家院外围了一群人。心头一紧，他急忙跑近。
只见两名环国士兵正在他的小院里，粗暴地铲除他精心种植的刺角瓜！
这种沙漠水果是富人平日里爱吃的水果之一，是狄克重要的生计来源，他向来悉心照料。
“住手！都他*给我放下！”狄克怒不可遏，冲上去几乎将脸贴到一名士兵脸上，“谁让你们动我东西的？还有没有王法了！这是我的财产！私有的！我是纳税人！你们懂不懂？！”
愤怒让他完全丧失了理智。
那士兵岂是吃素的？一个狠厉的肘击正中狄克面门！狄克眼前一黑，惨叫着倒地捂脸。另一名士兵立刻会意，两人对着蜷缩在地的狄克就是一顿凶狠的拳打脚踢。
狄克毫无招架之力，只能拼命蜷缩身体，死死护住头脸。
“诶嘿嘿……”一个熟悉而油腻的笑声传来，“干嘛呢？叫你们来打架的吗？”来人正是税官百，腆着大肚子，慢悠悠踱步上前。
两名士兵首到百走到跟前才停手，禀报道：“百大人，城主大人吩咐我们来查封这房子。谁知冒出个疯子辱骂阻拦，妨碍公务！”
百冷笑一声：“谁这么大胆子？我瞧瞧。”他用脚随意地扒拉了一下地上的狄克。
狄克被打得七荤八素，勉强睁开的眼睛，看清是百，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用尽最后力气抱住百的脚踝，带着哭腔嘶喊：“大人！小人……小人今天刚给您交足了税钱啊！您为什么要带人封我的房子，还让他们毒打我？是小人哪里得罪了大人吗？”
百假惺惺地眯起眼，看着鼻青脸肿的狄克：“哎呀？怎么是你小子？来来来，快起来！”他伸手去“扶”，更像是拎小鸡，一把就将狄克提了起来——毕竟是武者出身，毫不费力。
站稳后，百板着脸对狄克说：“你小子把话说清楚！你是没得罪我，可我也没叫他们打你啊？听你这意思，倒像是我指使的？”
狄克头晕目眩，喃喃道：“那……他们为什么要封我的房子？”
“嗨！我也不知道啊！”百故作惊讶地转身问士兵：“你们刚说谁要封这小子的房子？”
“城主大人！”士兵回答。
“为什么啊？”
“小人不知！”
“那也不能随便打人！还不快退下！”百呵斥道。
待士兵退开几步，百才换上为难的表情，重重叹了口气，对狄克说：“城主大人要封你的房子，这……我也不知道内情。不过你小子算走运了！要不是我在附近巡逻，瞧见你挨打出来阻止，你怕是要被活活打死在这儿！”
“城主？”狄克悲愤交加，“就算他是城主，也不能无缘无故封我的房子，还让人打我！”
“说得是啊！”百立刻附和，“这世道，有权就能欺负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不过……”他话锋一转，“房子的事儿，我倒是可以帮你打听打听。毕竟我在城主大人手下做事，总归方便些。”
狄克满心苦涩，只能低声道：“……那就谢过大人了。”
百此时却亲热地一把搂住狄克的脖子：“倒是你现在……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了。正好，我家院子还有间空房，不如……你先来我家住几天？”
狄克受宠若惊，慌忙推辞：“大人！己经够麻烦您了，小人怎么好意思再去叨扰……”
“诶！”百嘿嘿一笑，手上力道不减，“看在你今天‘孝敬’了那么多税款的份上！再说了……”他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同仇敌忾，“主要是你小子没向术那家伙低头！说实话，老子早看那混蛋不顺眼了！”
这时，刚撤走的一名士兵又折返回来，面无表情道：“城主大人吩咐了，给这房子的前主人一枚铜币，算是买下了。”
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枚铜币，随手甩在狄克脚下。铜币沾满灰尘，上面赫然印着一个清晰的鞋印。
狄克颤抖着，弯腰拾起那枚冰冷的、带着践踏痕迹的铜币。失落、屈辱、愤怒、无助……百味杂陈，瞬间淹没了他的心。
一旁的百突然开口，语气带着刻意的同情与诱惑：“瞧瞧，城主大人真是……太无情了！狄克啊，看你无权无势，落到这般田地……最近龙王大人那边正缺人手，让城主推荐几个得力的人。我看你人也算机灵，又遭了这无妄之灾——我的人打了你，也不能白打。这样，明随我去拜见龙王大人！这可是多少人挤破头都求不来的机会，你小子，算是因祸得福，捡了个天大的便宜！”
自己的房子被强占，人被打得遍体鳞伤，却无处申冤。房子铁定要不回来了，一切的根源，就是自己太过弱小。
虽然接近龙王是无数人梦寐以求的机遇，可这并非狄克所求。他心中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沉甸甸的悲哀和茫然。
他死死攥着那枚带着鞋印的铜币，仿佛要把它嵌入掌心。
然后，他缓缓回过头，目光越过人群，望向那座承载了他所有温暖回忆的房子，望向那片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刺角瓜田。泪水，无声地模糊了视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