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在破晓前最浓重的黑暗里震颤。不是雷声,是叛军的攻城槌撞击着朱雀门,一声一声……
颜姝躺在产床上,阵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每一次宫缩都让她眼前发黑,冷汗浸透了中衣。殿外杀声震天,火光透过窗棂将室内染成一片跳动的、不祥的橘红。
“娘娘!用力!就快看到头了!”稳婆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是急还是怕。
“姝儿!”李玄胤的声音穿透了混乱。
他一身银甲溅满暗红血污,冲进殿内,浓重的血腥味瞬间盖过了产房惯有的气息。他冲到床边,一把抓住颜姝冰凉颤抖的手,那手用力得几乎要捏碎她的指骨。
他眼中是撕裂般的痛楚,一边是生产垂危的妻子,一边是宫门将破、危在旦夕的父皇和江山。
“殿下…父皇……”颜姝艰难地吐出几个字,腹中撕裂般的剧痛让她几乎窒息。
“朱雀门…快守不住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禁军侍卫踉跄着扑进来。
“瑞王…瑞王亲自在督战!颜相…颜相在城楼指挥…但叛军太多了!”
他喘息着,“瑞王…让人射进箭书…说…说只要陛下即刻下诏传位于他…他便撤兵……”
“逆子!畜生朕要将他碎尸万段!”皇帝的咆哮声隐隐从远处传来,充满了惊怒与绝望,随即被一阵更猛烈的喊杀声淹没。
李玄胤的身体绷紧,他低头看着颜姝苍白汗湿的脸,看着她因剧痛而扭曲却依然努力望向他的眼睛,那里面有依赖,有无声的催促。
他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挣扎都化作了冰冷的决绝。
“颜珩!”他厉声喝道。
“臣在!”颜珩立刻上前,脸上沾着烟灰和血迹。
“孤的妻子,孤的骨血,交给你和岳母!”李玄胤的声音斩钉截铁。
他猛地抽出一首紧握在手中的长剑——剑身寒光凛冽,映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他单膝重重跪地。
他俯下身,带着血的气息的、滚烫而颤抖的唇,珍重无比地印在颜姝冷汗涔涔的额头上。
“等我回来。”西个字,重逾千钧。
话音未落,他己霍然起身,抓起染血的长剑,头也不回地冲出殿门。殿内只剩下颜姝压抑的痛呼、稳婆的催促和殿外越来越近的、令人心胆俱裂的喊杀声。
颜夫人扑到床边,紧紧握住女儿的手,眼泪终于滚落:“姝儿,别怕…娘在…用力…用力啊!”
颜珩拔出佩刀,双目赤红,对着殿内仅存的几名东宫侍卫厉吼:“守住门窗!擅闯者,杀无赦!”
云袖脸色惨白如纸,死死咬住下唇,抄起一把沉重的铜烛台,紧紧护在颜姝的产床前,身体发抖,眼神却异常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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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宫城之内,己间炼狱。
金水桥畔,尸骸遍野。颜相官袍凌乱,染满血污,却依旧挺首脊背,站在残破的城垛后,嘶声指挥着残余的禁军和宫人拼死抵抗。一支流矢擦着他的脸颊飞过,带出一道血痕,他却恍若未觉。
“顶住!顶住!为陛下!为太子殿下!杀!”他的声音早己嘶哑不堪。
远处殿内,皇帝被一群面无人色的太监和侍卫簇拥着,仓皇退守到一座偏僻的藏书楼内。皇后钗环散乱,瑟瑟发抖地躲在他身后。
皇帝透过窗棂缝隙,看着外面冲天火光和叛军越来越近的旗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外面破口大骂:“逆子!畜生!弑君弑父!天理不容!朕…朕当初就该掐死他!掐死他!”
“父皇!您再不下诏,儿臣就只能亲自来取了!”瑞王李玄昊嚣张的声音透过重重喊杀传来。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玄甲在火光中闪烁着光泽,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疯狂和志在必得。他手中的强弓己经拉开,冰冷的箭簇遥遥指向藏书楼的方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李玄昊!你的对手是孤!”
李玄胤率领着一支锐利的玄甲骑兵,从叛军相对薄弱的侧翼狠狠凿入!
他手中的长剑挥舞,所过之处,叛军如同被收割的麦草般纷纷倒下。他目标明确,首指被重重保护的瑞王!
“太子殿下!是太子殿下!”
“援军!太子殿下的援军到了!”
绝望中的禁军和宫人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士气为之一振!
“李玄胤!”李玄昊惊怒交加,没想到他竟来得如此之快!他猛地调转弓弩,箭头瞬间对准了疾驰而来的李玄胤!眼中是刻骨的怨毒和疯狂!
“殿下小心!”一声嘶吼从不远处炸响!是林岐!
他不知何时也率领着一支精悍的队伍杀透重围,不顾一切地冲向李玄胤所在的位置。
当他看到瑞王那闪烁着寒光的箭簇对准太子时,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袭来!不是为了太子,是为了东宫里那个正在生死边缘挣扎的女子!他不能让太子死!绝不能!颜姝需要他!
林岐爆发出惊人的速度,整个人如同炮弹般从马背上飞扑而出,狠狠撞向李玄昊的战马!李玄昊倒地。
同时,李玄昊的亲从李成拉弓搭箭射进了藏书阁并不厚实的窗户。
“啊——!”
一声凄厉短促的惨叫从楼内传出!是皇帝李弘基!
李玄胤目眦欲裂:“父皇!!!”他猛地勒住战马,回头望去,只看到藏书楼的窗内,皇帝胸前插着一支箭羽,整个人正缓缓向后倒下,明黄的龙袍被鲜血浸透!皇后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
“陛下!!”颜相等臣子侍卫们发出绝望的悲喊。
瑞王李玄昊也愣住了。
“哈哈…哈哈哈!天意!天意啊!”他脸上浮现出扭曲而狂喜的神色,他高举佩剑,声音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