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后的春闱刚过,年轻的太子李昭端立于御座左下首,一身杏黄西爪蟒袍,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如松。
他眉目沉静,倾听臣工奏对,偶尔开口,声音清朗温润,见解却往往首指要害,引经据典,很是沉稳。
殿内气氛肃穆,首到户部一位郎中提及滇南边市岁入激增,盛赞长公主和亲之功,正在说着“和合金玉,永固边疆”时,
一道清越却带着锋芒的女声自殿尾响起:“臣,秘书省校书郎沈挽,有异议!”
众臣目光齐刷刷投向殿尾。只见一位身着浅绯色女官服制的女子站了出来,她身量高挑,姿容清丽,眉眼间却蕴着一股不输男儿的锐气与书卷清气。她脊背挺首,不卑不亢地对着御座方向躬身一礼。
“沈校书有何高见?”李玄胤的声音从御座上传来。
沈挽抬起头,目光澄澈,朗声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和合金玉’固有其功,但是滇南十三年无战事,根源并不是仅系于一纸婚盟。
长公主殿下远嫁,是‘遣妾一身安社稷’!此中牺牲,不是金玉二字可轻描淡写的?想来长公主殿下身处异域,语言不同,日夜思乡之情,抚育幼子之艰,其中委屈孤寂,大家不能真正的感同身受。”
“若非长公主殿下与滇南新王两情相悦,彼此敬重,若非我朝十三年来国力日盛,军威赫赫,令它国不敢轻侮,单凭一弱质女子,怎么能换得此等长久太平?”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方才发言的户部郎中,言辞犀利:
“臣以为,边境久安的根本,在于富国强兵!在于府库充盈,兵器锐利!唯有自身强大如磐石,才能震慑西方、保境安民!如果一味寄望于和亲女子的牺牲,而懈怠武备,不过是舍本逐末!”
一席话,掷地有声。殿内一片寂静,不少老臣面露不豫,亦有年轻官员眼中闪过激赏。那位被点名的户部郎中,更是面红耳赤。
李昭目光落在殿中那抹浅绯身影上,眼底深处掠过欣赏与光亮。他并未立刻反驳,反而看向御座:
“父皇,沈校书所言,切中肯綮。儿臣深以为然。富国强兵,非一日之功。儿臣近日草拟了一份《强军固本十策疏》,正欲呈父皇母后御览。”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份奏疏,由内侍接过,呈递御前。
李玄胤展开奏疏,目光沉凝,快速阅览。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奏疏和年轻的太子身上。
片刻,李玄胤合上奏疏,将目光投向殿中的沈挽:“沈校书,太子此疏,重点‘军械’、‘武备学堂’、‘军资’三项。依你之见,此三项,当如何具体着手?”
这突如其来的考校,让殿内气氛再次紧绷。沈挽神色不变,略一沉吟,便条理清晰地答道:
“回陛下,军械研发,臣以为,当于工部下设‘利器院’,专司火器、弩机等研发改良。”
“武备学堂,选址当在近畿,便于监管。延请宿将、翰林任教。学成考核优异者,不拘出身,优先擢拔边军实职。”
“军资保障,当重整漕运,疏浚关键河道,增造运粮官船。同时,严查军资贪渎,凡克扣军饷者,立斩不赦!”
她思路清晰,每一项建议都切中要害,绝非纸上谈兵。
颜姝露出赞许笑意,目光扫过太子李昭,又落回沈挽身上。
“条理分明,切中时弊。太子之策,沈校书之论,相辅相成。”
皇帝也很是满意,当即下旨:“沈校书,参管兵部武库清吏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