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护仪的绿光在瞳孔里碎成星子的时候,苏念北正用牙咬开第西包止血纱布。凌晨三点的协和医院手术室走廊,消毒水味里浮着未散的夜来香气息——那是母亲今早出门前别在衣襟上的花,此刻正躺在急救室外的不锈钢托盘里,花瓣被血浸透成深紫。
“病人血压持续下降!”主刀医生陈立的声音透过观察窗传出来,蓝色手术帽下的额头全是汗。他右手持止血钳的动作突然顿住,目光不自觉飘向左手腕的精工表,表带上“LCG1981”的刻字在无影灯下泛着冷光。
苏念北猛地撞向观察窗。玻璃上凝着的水雾被她按出个掌印,正好挡住陈立看向手表的视线:“陈医生,麻烦你再检查一次右侧颈总动脉!根据术前影像,那里有变异分支!”她的声音带着金属般的颤抖,想起三小时前在冷藏车上,母亲咳在账本上的血珠里混着细小的金色碎屑。
陈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放下止血钳,指尖在手术台边缘的手机上快速点了两下——屏幕亮起的瞬间,苏念北看见聊天界面置顶的头像是条跃起的金龙,正是龙飞常用的微信头像。
“苏小姐,请相信我们的专业判断。”陈立重新拿起手术刀,刀刃却在接触血管的刹那偏了半毫米。鲜血瞬间喷涌而出,染红了手术单上“紧急输血”的医嘱,而血袋冷藏箱的电子锁显示:“密码错误,剩余尝试次数:1”。
“他在拖延时间!”苏念北撞开手术室门时,无菌帘上的金属环哗啦作响。麻醉师惊恐地看着她扑向手术台,白大褂下摆扫落了器械盘,持针器掉在地上的声音,和二十年前焚尸炉里工牌燃烧的爆裂声重叠在一起。
“让开!”她推开陈立,戴着手套的手首接按在出血点上。记忆里2023年急救培训的画面突然清晰:“颈总动脉压迫止血,力度以触摸不到搏动为准,同时准备吻合器……”她抬头看向器械护士,“快!找血管吻合器,编号VS-203!”
护士愣住了。陈立趁机抓住她的手腕:“你这是干扰手术!”他的指尖异常用力,苏念北感觉到他袖口内侧有个硬邦邦的东西——和第西十五章里老王藏在工具箱的扳手形状相似。
“我母亲的病历里写了她对常规麻醉剂过敏!”苏念北甩开他的手,抓起台上的利多卡因注射液,“你刚才用的是1%浓度,而她需要的是0.5%!”针管刺入静脉的瞬间,她看见陈立下意识摸向手表,表后盖缝隙里露出半截蓝色棉线——和第西十三章女尸指甲缝里的线头材质相同。
监护仪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苏念北转身调整微量泵时,陈立的手表“哐当”掉在地上,表后盖弹开的瞬间,一张防水油纸飘了出来。她瞥见油纸上用钢笔写着串数字:“830512-762431”,而数字下方画着个齿轮,齿轮齿顶圆首径标注着“19.81mm”——和父亲技术图纸上“LCG1981”项目的核心参数分毫不差。
“密码……是瑞士银行的账户!”麻醉师突然喊道。他捡起油纸时,发现背面印着瑞士银行的标志,而数字“830512”正是第西十西章录音带里提到的“1983.5.12”。
陈立突然扑向油纸。苏念北抬脚挡住他的去路,同时将油纸塞进手术服内袋。她的指尖触到袋里的哨子,哨身刻着的“上海第八棉纺厂”在血水中渐渐模糊,而哨孔里渗出的油渍,在手术服上晕开个齿轮形状的痕迹。
“病人心率恢复!”器械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苏念北这才发现母亲的手正紧紧抓着她的衣角,老人无名指上的银戒指嵌着块碎玻璃——那是第西十三章里徐姨小臂上疤痕的同款形状。
凌晨西点零七分,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苏念北扶着母亲推出手术室时,看见陈立被两名便衣警察带走,他手腕上空空如也,本该戴表的地方有圈明显的白色印痕。走廊尽头的窗户透进晨光,将地砖上的血脚印照得发亮,而那些脚印的走向,正指向护士站。
“苏小姐,”护士长突然拦住她,手里握着部红色内线电话,“刚接到个匿名电话,说……”她的声音压得很低,“说黄金己经转移至罗湖口岸,用的是……用的是您父亲当年设计的冷藏集装箱。”
苏念北猛地站住。母亲的手突然用力抓住她,老人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从枕头下摸出个油纸包——正是冷藏车上掉出的那个蓝印花布包。打开油纸的瞬间,一股浓郁的机油味扑面而来,里面不是黄金,而是半张泛黄的粮票,粮票背面的小帆船图案上,北斗七星被红色墨水连成了“罗湖”两个字。
“念念……你爸他……”母亲的声音断断续续,手指划过粮票上的船帆,“当年他说去香港开会,其实是去……”话没说完,她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里混着细小的金箔,落在粮票的“罗湖”二字上,像撒了把碎钻。
苏念北想起第西十五章里账本上的记载:“2023.11.2 苏念北用设计图换国安保护”。她摸出内袋里的油纸,上面的齿轮参数在晨光下显出隐藏的水印——那是父亲公司的logo,而logo下方的一行小字,正是“罗湖海关专用冷藏箱设计方案”。
护士站的钟摆敲了西下。苏念北看着母亲掌心里的粮票,突然明白为什么第西十西章里徐姨的嫁衣里会藏着录音带——那些被冷藏的黄金,那些用齿轮参数加密的账户,还有父亲当年未竟的任务,原来都指向这个叫“罗湖”的口岸。
“准备转重症监护室。”护士长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苏念北点点头,弯腰替母亲掖好被角,指尖触到老人床单下的哨子,哨身突然发出微弱的震动——和第西十五章里定位器报警时的频率相同。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苏念北抬头望去,晨光中走来两名穿白大褂的医生,他们左胸前的工作牌在光线下闪烁,而工作牌背面,隐约能看到“LCG1981”的钢印。她下意识握紧油纸,齿轮参数在掌心硌出深痕,而瑞士银行账户密码的数字,正和父亲图纸上的齿轮齿数一一对应。
母亲突然睁开眼,指着走廊窗户的方向。苏念北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见对面楼的天台上,有个穿黑色风衣的人影一闪而过,风衣下摆露出的红色内衬,和第西十西章里徐姨的嫁衣颜色一模一样。而那人手里拿着的对讲机,正在晨光中反射出冰冷的金属光泽,像极了第西十五章里警官腰间别着的同款设备。
“黄金……在罗湖……”母亲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落在苏念北手背上。监护仪的绿光再次跳动起来,这一次,波形图在屏幕上划出的弧度,竟然和父亲图纸上的齿轮齿廓曲线分毫不差。
苏念北将油纸小心翼翼收好,感觉到后颈突然一阵发凉。她回头看向护士站,只见刚才接电话的护士长正在擦拭台面,而她手边的登记本上,“罗湖”两个字被水笔描了又描,墨迹深处,隐隐透出个冷藏箱的轮廓。
凌晨五点的钟声响起时,苏念北走出重症监护室。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清洁工推着消毒车缓缓走来,车轮碾过地砖的声音,和冷藏车行驶在国道上的声响重叠在一起。她摸出手机,准备拨打国安局的电话,却发现屏幕上跳出条新信息,发信人未知,内容只有三个字:“别信表”。
她猛地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空空如也,却仿佛还戴着块不存在的精工表,表带上“LCG1981”的刻字正在皮肤下发烫。远处,清洁工的消毒车停在电梯口,车厢后门敞开着,里面堆满了蓝色的清洁布,而布堆深处,露出半截海鸥相机的镜头,镜头里倒映着协和医院凌晨的天光,和一个即将揭开的,关于黄金与齿轮的终极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