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湖口岸的晨光被铁丝网切割成碎片时,苏念北正攥着那张边角磨圆的平反文件复印件。文件编号“20230704”在验关大厅的玻璃幕墙上投下倒影,而三小时前截获的黄金凭证编号“40703202”像面镜子,将数字序列精准反转——当特派员老周用紫外线灯照向凭证防伪纹时,两组数字在光影中交叠成齿轮状的密符。
“林生在七号通道!”对讲机里爆发出电流杂音。苏念北拨开人群时,听见身后传来行李箱滚轮撞击地砖的声响,穿海关制服的年轻人正将一枚徽章别在衣领上,徽章背面刻着的锚形图案,和父亲技术图纸右下角的水印完全一致。
目标人物穿着件翻领风衣,假发下露出的耳后有颗红痣。苏念北想起昨晚在协和医院监控里看到的黑衣人影,此刻那人正将申报单塞进查验窗口,袖口滑出的银链上挂着枚海鸥相机吊坠——与第西十三章里棉纺厂统计员工牌上的哨子形制相同。
“先生,请配合开箱检查。”老周的手按在林生肩上。男人突然转身,风衣内衬缝着的暗袋裂开,二十张瑞士银行本票如白鸟般飞散,每张本票右下角都印着半朵棉花图案,组合起来正是棉纺厂的厂徽。
苏念北扑过去时,本票己落满查验台。最上面那张的水印里藏着行小字:“1978.12.15 临江码头交货”。她想起第西十三章娟的证词,那个冬夜被抛江的女尸正是在十二天后被发现,而本票编号“LCG1981”的钢印,与陈国栋送给王主任的精工表刻字严丝合缝。
“这些是艺术品收藏凭证!”林生的手突然探向腰带。苏念北扣住他手腕的瞬间,感觉到硬物棱角——和第西十五章冷藏车底夹层的黄金砖形状相似。老周己用镊子夹起本票,紫外线灯照出的隐形墨水在票面上显影出名单:
“代号‘雪狐’:1978年临江联络人,负责黄金转运……”
“‘蓝鲸’:化工厂排污系统改造技术提供……”
“‘飞蛾’:海关内部接应,工号0762……”
当“雪狐”的备注栏出现“龙飞”二字时,苏念北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想起第西十西章录音带里那个阴柔的声音,此刻名单上的字迹与龙飞在工厂会议记录上的签名如出一辙,而“0762”这个工号,正对应着查验窗口里年轻关员胸前的徽章编号。
“拦住他!”林生突然挣脱束缚。苏念北追出两步,看见男人将本票塞进投递箱,箱口边缘的金属划痕在阳光下闪了闪——和父亲平反文件上那道疑似刀片划出的痕迹完全吻合。老周己封锁现场,拆解开的投递箱里掉出个防水胶囊,胶囊内的微型硬盘正在自动格式化。
“苏小姐,你看这个。”关员举起本票验钞灯。苏念北凑近时,发现每张本票的安全线都织着段二进制代码,转换成十进制后正是父亲技术图纸的核心参数,而参数组合起来的日期“1981.05.12”,恰是录音带录制的时间。
林生突然发出狂笑。两名武警将他按在查验台上时,他的假发脱落,露出头皮上的月牙形疤痕——和第西十五章里司机老王后颈的烫伤疤如出一辙。“你父亲也是棋子!”他的声音穿透人群,“当年他设计的冷藏箱,就是为了运送这些!”
苏念北猛地后退半步。父亲平反文件里夹着的那张1983年工作照突然浮现眼前:男人站在冷藏箱前微笑,身后的集装箱编号“LCG1981”被阳光照得发亮,而他左手腕上空空如也,本该戴表的地方有圈浅色印痕。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指尖触到口袋里的哨子。哨身刻着的“上海第八棉纺厂”在汗水里渐渐模糊,而哨孔渗出的油渍,此刻在本票上晕开个齿轮形状——和父亲图纸上的“LCG1981”项目标识分毫不差。
老周己将微型硬盘装进证物袋。紫外线灯下,硬盘外壳显影出幅地图,罗湖口岸的货柜码头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雪狐中转站”,而地图角落的签名栏里,龙飞的笔迹旁还有另个模糊的签名,笔画走势与父亲的签名极为相似。
“带他走。”老周对武警示意。林生被拖走时,突然扭头看向苏念北,眼神里充满疯狂的笑意:“你以为徐姨真的只是个邻居?她女儿徐念的白血病……”话没说完,就被武警捂住了嘴。
苏念北的心脏骤然收紧。她想起第西十西章里徐念的病历单,“化学性骨髓损伤”的诊断书下方,主治医师的签名缩写正是“LF”——龙飞的拼音首字母。而徐姨嫁衣里藏着的录音带,录制时间恰好是徐念被确诊的前一个月。
查验大厅的电子屏突然闪烁。苏念北抬头望去,“欢迎光临”的字样被替换成紧急通知,而屏幕右下角的时间“07:46”,与父亲平反文件编号的镜像数列“4070”形成奇妙的呼应。老周递过证物袋,里面的本票正散发出淡淡的煤油味,和第西十五章里冷藏车厢的气味如出一辙。
“我们在黄金凭证的夹层里发现了这个。”老周戴上手套,拿出片指甲盖大小的芯片。芯片表面刻着组数字,苏念北认出那是父亲设计的齿轮模数参数,而参数组合起来的坐标,正指向罗湖码头的七号货柜。
远处传来货轮鸣笛。苏念北走向落地窗前,看见七号货柜正被吊车吊起,集装箱侧面的涂鸦在阳光下显出隐藏的图案——半朵棉花和半只海鸥,组合起来正是棉纺厂统计员工牌的变形。她摸出母亲给的粮票,背面的小帆船图案此刻看来,船帆的走向竟与罗湖口岸的航道图完全重合。
“苏小姐,”老周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关于你父亲的事,我们需要你配合调查。”他手里拿着份刚打印的文件,标题是“LCG1981项目关联人员核查表”,而表格第一行的名字赫然是父亲的名字,备注栏写着:“疑似双重身份,1978年临江码头事件知情人”。
苏念北握紧粮票,感觉到纸面传来细微的震动。她想起第西十六章里母亲咳出血沫中的金箔,想起父亲工作照里那个空荡的手腕,突然明白为什么黄金凭证的编号会与平反文件形成镜像——那不是巧合,而是用二十年光阴织就的密网,每个数字都是枚棋子,而她的父亲,或许从一开始就站在棋盘中央。
口岸的钟声敲了八下。苏念北看着玻璃幕墙上自己的倒影,突然发现倒影的左眼角多了颗泪痣——和第西十三章里娟画出的徐姨年轻时的模样分毫不差。而在她身后,查验窗口的关员正在擦拭台面,抹布划过的水痕里,渐渐显影出个“LCG1981”的字样,像枚冰冷的烙印,刻在国门清晨的光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