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逆流铸锋

第22章 严打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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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1982:逆流铸锋
作者:
星宇墨韵
本章字数:
7474
更新时间:
2025-06-26

苏念北的帆布包蹭过工人文化宫的红砖墙,墙面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标语被雨水洇开,"宽"字的最后一捺拖出长长的墨痕,像道未愈的伤口。她摸了摸胸前的银项链,翡翠耳钉改制的吊坠硌着锁骨——那是三天前王卫国用镊子撬开焊点,从林小梅的工作证照片上取下的。

"证件。"检票员的红袖章上印着"治保会"三个字,袖口翻折处露出半枚齿轮刺绣。苏念北递上教师证,故意让证件夹里的《刑法》课本滑出一角,书页间夹着的肉联厂冷库温度记录单露出"陈国栋"三个字。检票员的瞳孔猛地收缩,喉结滚动着咽下唾沫,挥手放行时,苏念北闻到他身上混着松香水和枪油的气味。

批斗会场的木质长椅上结着薄霜,苏念北坐下时,军大衣下摆扫过椅面,扬起细小的木屑。主席台上方的横幅"严惩流氓犯罪"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氓"字右半部分的红色颜料因长期暴晒褪成粉色,像道陈旧的伤疤。高音喇叭里传出《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的旋律,电流杂音中夹杂着远处工厂的汽笛声。

刀疤李被两名民兵押上刑台时,苏念北攥紧了帆布包里的微型录音机。他的灰布囚服短了半截,露出脚踝上的铁链,左脚拖着地在水泥台上划出蜿蜒的痕迹——正如看守所内线所言,他的跟腱被人用修表刀割断了。阳光穿过他额前的刘海,照亮左颊上蜈蚣状的刀疤,那是1983年严打时被联防队用三棱军刺划开的。

"被告人李建国,绰号刀疤李,1983年至今,参与流氓斗殴十七起,妇女三名......"审判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变得沙哑,苏念北注意到他左手始终按着桌面上的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红头文件,落款处盖着"中共滨江市委"的大印。周明礼坐在台下第一排,中山装内袋露出派克金笔的雕花笔帽,正与身旁的陈天明交头接耳,陈天明的左手藏在裤兜里,指尖不安地着硝酸甘油瓶。

刑桩是根碗口粗的木桩,表面坑洼不平,暗红色的斑点在阳光下泛着褐色——那是去年严打时留下的枪决血迹。刀疤李被民兵按在桩上,麻绳勒进他手腕的皮肤,他突然抬头,目光扫过人群,落在苏念北胸前的银项链上,嘴角扯出一抹泛黄的微笑。苏念北想起前天塞进他窝头里的纸条,上面用修表刀刻着:"说出陈国栋,我保你活过今天。"

"你可知罪?"审判长敲响法槌,木质槌头在底座上磕出道裂痕。刀疤李突然大笑,喉结上的刀疤随着笑声扭曲变形:"我当然有罪!我帮青龙会杀了那么多人......"他故意拖长声音,盯着周明礼的脸,后者的派克金笔"当啷"掉在地上,"比如石棉车间的张芳,她发现了陈国栋的秘密,结果被人用修表刀割断气管,扔在肉联厂冷库......"

人群瞬间骚动。坐在后排的女工们发出惊呼,前排的民兵连忙按住腰间的五西式手枪。苏念北看见陈天明的手在裤兜里摸索,却摸出一把Browning 1906袖珍手枪——那是陈秀兰被捕前随身携带的武器。她趁机挤向主席台,帆布包里的录音机"咔嗒"转动,磁带轴上的金属齿轮咬合声虽小,却清晰可闻。

"肃静!"审判长的法槌重重落下,裂成两半,"被告人满口胡言,扰乱公审秩序,本庭将从重......"话音未落,刀疤李突然剧烈抽搐,嘴角溢出白沫,眼球向上翻出,露出眼白。苏念北想起王卫国的警告:"青龙会的人舌下都藏着氰化物胶囊。"她冲向刑桩,避开民兵的推搡,看见刀疤李右手紧攥着一团纸,展开后是一张泛黄的黑白照片——陈国栋穿着石棉车间的工作服,站在张芳身旁,两人都戴着防尘口罩,背景是钟表厂的老旧厂房。

"砰!"枪声撕裂空气,刀疤李的眉心爆出一朵血花,身体猛地向后仰去,麻绳被挣断一半。苏念北本能地扑倒在地,脸颊贴上刑场的沙地,颗粒状的石英砂磨破皮肤,咸腥味混着铁锈味涌入口鼻。她抬头望向弹道来源,主席台右侧的二楼贵宾室窗帘晃动,一道黑影闪过,窗口留下半截枪管的轮廓。

王卫国不知何时趴在她身旁,手里攥着半块精工表壳,表壳内侧用极小的字体刻着"青龙会专用"。"是9毫米口径。"他指着木桩上的弹孔,"弹道角度45度,来自二楼。"苏念北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贵宾室门口站着两名穿军装的人,胸前的军功章在阳光下闪烁,其中一人腰间的枪套空着——那是1954年式手枪的枪套。

"民兵袖章有问题。"王卫国扯下一名倒地民兵的袖章,露出小臂上的齿轮刺青,"他们都是青龙会的外围成员。"苏念北摸向刀疤李的尸体,在他裤兜里摸到半枚齿轮状的金属片,边缘有细密的刮痕,像是用修表刀改制的钥匙。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一辆白色救护车冲破警戒线,停在刑场边缘。

穿白大褂的陈国栋跳下车,防寒服拉链未拉,露出左胸的青龙刺青。他指挥医护人员将刀疤李的尸体抬上担架,苏念北举起微型相机,闪光灯亮起的瞬间,陈国栋转头,翡翠耳钉在阳光下划出冷光,与档案照片中林小梅的笑容重叠。苏念北注意到他手腕上戴着一块精工表,表盘正是SSA033J1型号,表冠处有道月牙形缺痕——与父亲被捕令上的签名笔痕一致。

高音喇叭开始播放《国际歌》,浑厚的旋律掩盖了人群的议论声。苏念北躲在后台幕布后,看着周明礼扶着陈天明走向储物间,后者的裤脚沾着刑场的石英砂,每走一步都留下细小的沙粒。她悄悄跟上,听见陈天明急促的低语:"周科长,那小子说的陈国栋......是不是和当年钟表厂的事有关?"

"不过是个替死鬼。"周明礼的皮鞋在水泥地上敲出急促的点,"等会儿去趟钟表厂,把1983年的职工档案全烧了,还有石棉车间的生产记录......"他们推开储物间的木门,苏念北瞥见墙上挂着几件石棉服,衣领上别着工作证,其中一张的编号是0315——正是林慧芳的生日。

"报告!"一名民兵跑来,"省厅调查组的人到了,正在检查枪支......"周明礼脸色骤变,从腰间拔出手枪,塞进陈天明的西装内袋:"你先走,就说去医院拿药。"苏念北后退半步,撞上身后的道具箱,发出"哐当"声响。周明礼迅速转身,目光扫过幕布缝隙,苏念北连忙低头,帆布包上的修表工具散落一地。

"什么人?"周明礼的枪口对准幕布。苏念北抓起一块幕布盖住相机,故意露出半截教师证:"我、我是来帮忙整理道具的老师......"话音未落,王卫国突然从侧门闯入,手里举着弹道分析报告:"苏老师,你怎么在这儿?批斗会己经结束了。"他向她使眼色,苏念北注意到他袖口沾着木屑,像是刚从档案室出来。

档案室的霉味混着铁锈味,苏念北用修表刀撬开封条,1983年严打档案的第47页缺失,撕口处有明显的弹匣压痕——那是Browning 1906的弹匣形状。王卫国将刑场捡到的子弹壳放在显微镜下,目镜中呈现出清晰的膛线痕迹,与周明礼在市委大院登记的配枪膛线完全吻合,而该枪本该在三个月前就被上缴省厅。

"刀疤李没说完的话,张芳发现的秘密......"苏念北翻开《滨江市工业志》,1983年滨江钟表厂火灾事故的死亡名单里,"林小梅"的名字赫然在列,死亡日期为6月12日,死因是"吸入过量石棉粉尘导致窒息"。她摸着工作证编号0315,突然想起肉联厂的B-07纸,两者的编号格式如出一辙,都是"字母+数字"的组合。

王卫国突然指着显微镜下的子弹壳:"看这个,弹底窝痕迹有异常,像是被改过膛线。"他从精工表壳里取出微型胶卷,通过投影仪放出画面,滨江港19号码头的集装箱上印着"滨江钟表厂 出口机芯",但集装箱缝隙里露出的不是机械零件,而是成箱的黄金,每箱侧面都喷着"B-07"字样。

窗外突然传来消防车的警报,远远望去,钟表厂方向腾起浓烟,火光照亮半边天空。苏念北抓起林小梅的工作证冲向门口,王卫国在身后大喊:"小心!周明礼下一步可能对你母亲下手......"话音未落,档案室的灯突然熄灭,黑暗中传来皮鞋摩擦地面的声响,以及某个熟悉的声音:"念北,有些真相,还是不知道的好。"

那是母亲林慧芳的声音,带着苏念北从未听过的香港口音,尾音上挑,像极了电影里的港商太太。苏念北感觉脖子上的银项链被猛地扯掉,翡翠耳钉划过皮肤,刺痛中带着冰凉。一把手枪抵住她腰间,枪管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那是Browning 1906特有的弧度,和今天刑场的枪声一样冷。

"妈......"苏念北的声音颤抖,黑暗中看不见母亲的表情,只能闻到她身上的海鸥洗发膏味,混着淡淡的枪油味,"为什么?"

林慧芳的叹息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三十年的尘埃:"因为有些门,一旦打开,就再也关不上了。念北,跟我走,去香港,那里没有人会追问过去......"

苏念北的指尖触到帆布包里的微型录音机,磁带还在转动。她想起刀疤李临死前的眼神,想起陈国栋(林小梅)照片里的笑容,想起父亲怀表里永远停在10:15的指针。远处的消防车警笛声越来越近,档案室的窗户透进一丝火光,照亮林慧芳手腕上的翡翠手镯——那是1983年香港顺昌贸易公司的"纪念品",和梁振邦送给林小梅的耳钉是同一款式。

"对不起,妈。"苏念北猛地推开林慧芳,撞开档案室的木门,冲进漫天的火光与警笛声中。她知道,这场关于时间、权力与血脉的战争,才刚刚进入最残酷的终章,而她胸前的录音机,己经录下了所有关键的证词——包括母亲承认自己参与走私的那句话。

刑场的沙地上,刀疤李的血迹被雨水冲淡,却在阳光下显露出新的痕迹:那半枚齿轮状钥匙的轮廓,正指向滨江钟表厂的方位,那里藏着青龙会最核心的秘密,也藏着苏明远冤案的最后一块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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