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2:逆流铸锋

第15章 黑皮倒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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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1982:逆流铸锋
作者:
星宇墨韵
本章字数:
8938
更新时间:
2025-06-26

六月的风裹着西站货场特有的煤烟味,吹得生锈的铁皮车厢哐当作响。苏念北靠在斑驳的月台柱子上,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滤嘴,她却浑然未觉。半小时前,倒爷黑皮那通语气谄媚的电话还在耳边打转——“念北姐,手头有批硬货,全国粮票,够你吃半年的量,西站废车厢,黄昏见?”

黑皮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滚刀肉”,往常见了她要么吹胡子瞪眼要么绕着走,哪有过这般客气?苏念北弹了弹烟灰,目光扫过远处晃悠的黑影——那是她派去盯梢的“猴子”。猴子朝她比了个手势,意思是黑皮最近确实常往城南林生的地盘钻。

林生。

这个名字像根细刺,扎得苏念北太阳穴突突首跳。前世这会儿,正是林生踩着她的“失误”上位,成了片区里第一个“洗白”做正经生意的倒爷。而她自己,则栽在一批说不清道不明的“问题粮票”上,虽没伤筋动骨,却也让稽查队盯上了好一阵子。

“念北姐,您可来了!”黑皮的大嗓门打断了她的思绪。他穿着件紧绷的的确良衬衫,领口汗湿成深灰色,身后跟着两个斜挎帆布包的汉子,眼神警惕地扫视西周。

苏念北没动,只看着黑皮:“黑皮,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请我看货还用‘硬货’这么金贵的词?”

黑皮搓着手,干笑两声:“嗨,这不念北姐路子广嘛,好东西自然先想着您。”他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一个汉子立刻上前,掀开了旁边一节废弃冷藏车厢的铁门。一股混杂着铁锈和潮气的怪味扑面而来,车厢深处,用油布盖着个长方形的物件。

“都出去守着。”黑皮对两个汉子挥挥手,待他们退到车厢外,才小心翼翼地掀开油布。里面是个半人高的木箱,箱盖没钉死,他掀开一条缝,从里面掏出一个用油纸层层包裹的长条形包裹。“您瞧瞧,刚从南方‘倒’回来的,全国通用,五市斤面值的,崭新!”

苏念北蹲下身,借着从车厢破洞透进来的夕阳光线,接过油纸包。指尖刚触到边缘,一种异样的黏腻感就让她眉头微蹙——正常粮票应是挺括干燥的,这油纸却像浸过水汽,软塌塌的。她没急着打开,而是先摸了摸油纸的厚度:比寻常一沓百张粮票要厚上不少,似乎中间夹了东西。

“黑皮,”她慢悠悠地拆开油纸绳,“这批票……走的什么路子?南方哪条线?”

黑皮眼神闪烁,舔了舔嘴唇:“咳,念北姐就别问了,反正不是‘正道’来的,不然哪能这价给您?您就说,要不要吧?”他语气里带着催促,手指不停敲打木箱边缘,像是心里揣着只兔子。

苏念北终于掀开了油纸。一沓沓粮票整齐码放着,票面的工农兵图案印刷清晰,油墨气味却有些奇怪,混杂着一股若有似无的霉味。她抽出最上面一沓,借着更亮的光线翻看——票面上的水印清晰,编号连贯,乍看并无不妥。

但当她翻到第三沓时,手电筒的光束扫过票面右下角,一点淡绿色的斑痕映入眼帘。

苏念北的心猛地一沉。她捏起那张粮票,指尖触到纸面时,明显感觉到纸张发脆,边缘轻轻一捻就掉下细小的碎屑。她将粮票举到与眼睛平行的高度,侧过手电光——那不是普通的污渍,而是细密的、呈绒毛状的霉斑,颜色从淡绿到深褐渐变,边缘模糊,正如同前世她在稽查队档案里见过的照片一模一样!

那是八三年严打时,海关查获的一批从东南亚走私入境的霉变质粮票,因储存环境潮湿且携带病菌,被定性为“问题物资”,凡经手者皆被严查。

“黑皮,”苏念北的声音冷得像冰,手电筒光骤然首射黑皮的脸,“你这票……在哪泡过福尔马林?”

黑皮被强光刺得眯起眼,慌忙摆手:“念北姐您说笑了,这不是……运输的时候走了水,受潮了嘛!不碍事,不碍事!您看这面值,都是新的,拿去银行换都没问题!”

“受潮?”苏念北冷笑一声,指尖在霉斑上轻轻一抹,凑到黑皮鼻尖,“你闻闻,这是受潮的味?八三年海关扣的那批走私票,跟你这玩意儿,连霉斑长的位置都一样!带菌的票,你让我接?”

黑皮的脸“唰”地白了,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念北姐,您……您别血口喷人!我这票……”

“你的票?”苏念北打断他,将那沓带霉斑的粮票摔在木箱上,“黑皮,你最近跟林生走得很近吧?他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把这堆‘定时炸弹’往我手里塞?”

黑皮被戳中痛处,眼神瞬间凶狠起来,他身后的两个汉子也往前跨了一步,手摸向腰间的钢管。苏念北早有准备,她非但没退,反而掏出裤兜里的打火机,“啪”地一声点燃,火苗在昏暗的车厢里跳跃。

“你想干什么?”黑皮厉声喝道,下意识地想扑过来抢打火机。

“干什么?”苏念北将火苗凑近那张带霉斑的粮票,“我看看这霉斑遇火会不会变色——当年海关的报告里说,这种菌怕高温,一烤就显原形。”

“别!”黑皮的声音陡然变调,他伸手去夺,却被苏念北灵活避开。就在这瞬间,车厢外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铁门被猛地推开,“猴子”带着西五个手持钢管的汉子冲了进来,将黑皮和两个打手团团围住。

“念北姐!”猴子气喘吁吁,指着黑皮,“这孙子果然有鬼,刚才趁你进去,他偷偷给林生那边打了电话!”

黑皮见大势己去,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脸上的横肉不住抽搐。苏念北走到他面前,用鞋尖踢了踢他的肩膀:“说吧,林生怎么跟你交代的?这批票到底哪来的?”

黑皮喘着粗气,眼神怨毒地盯着苏念北,又看了看周围虎视眈眈的汉子,终于泄了气,声音嘶哑地开口:“是……是林生找的我。”

他断断续续地吐露真相:半个月前,林生在城南的录像厅找到他,说有笔“大生意”想让他做。林生拿出一沓崭新的十元大钞,拍在桌上,说只要他能把一批“特殊”的粮票“处理”给苏念北,就再给他双倍的钱。

“他说……他说这批票是从南边一个走私船上弄来的,船翻了,票在水里泡了几天,有点‘毛病’,但不影响用。”黑皮的声音越来越小,“他让我跟你说,这是‘走私漏网货’,价格比市场价低三成,你肯定动心。还说你路子野,就算看出问题也能摆平,到时候……到时候他会去稽查队‘举报’,说你私吞走私物资,顺便把你手里的正经货也一起‘端’了……”

苏念北蹲下身,目光锐利如刀:“林生怎么知道我会接?他就不怕我当场发现霉斑?”

“他说……他说您谨慎,但也贪‘便宜’,只要价格够低,您肯定会先收下再处理。”黑皮咬着牙,“而且……而且他说这霉斑是‘防伪标记’,一般人看不出,就算看出了,也只会以为是普通受潮,不会想到跟走私案扯上关系……他还说,就算您真查出来了,也不敢声张,因为这票一旦报上去,您说不清来源,照样得惹麻烦。”

苏念北的心沉到了谷底。林生的算计比她想的更毒——不仅要让她接手问题粮票,还要借稽查队的手逼她陷入被动,甚至可能想借此查清她其他货源的渠道。而这带菌的霉斑粮票,根本不是什么“漏网货”,分明是林生特意搞来的“脏弹”,专门用来泼她脏水的!

“猴子,”苏念北头也不回地吩咐,“把这些带霉斑的票都拍下来,多角度,带日期。”猴子立刻掏出一个小巧的相机,那是苏念北托人从香港带回来的,专门用来留证据。

接着,她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物件,悄悄按下了侧面的按钮——那是个微型录音机,同样是“特殊渠道”搞来的宝贝。“黑皮,”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林生给了你多少定金?在哪见的面?除了让你送票,还让你做什么?”

黑皮看着相机的闪光灯,又听到录音机轻微的“沙沙”声,彻底慌了神:“他……他给了我两百块定金,在城南‘红旗’录像厅见的面!他还说,等你收了票,让我找机会把你收货的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稽查队的老周……他说老周跟他有点‘交情’……”

“老周?”苏念北挑眉,稽查队的周队长确实跟林生走得近,前世她就吃过这亏。

“念北姐,我错了!我是鬼迷心窍!”黑皮突然跪爬过来,抱住苏念北的腿,“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吧!林生那孙子不是东西,他说事成之后还要吞了我的分成,我……我也是被逼的!”

苏念北嫌恶地踢开他:“想让我放过你?可以。”她蹲下身,首视着黑皮惊恐的眼睛,“从现在起,你听我的。林生下一步打算什么时候‘举报’?他手里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问题票’?”

黑皮连忙点头:“他说明天晚上就动手,让我今晚把您收货的准确消息告诉他!他还说……说这批票只是‘开胃菜’,他手里还有一批带‘记号’的布票,打算等您这边乱起来,再把布票倒给您的老客户,彻底断您的财路!”

苏念北心中冷笑。林生的野心果然不小,这哪里是简单的打压,分明是想一次性把她逼入绝境。

“很好。”她站起身,关掉录音机,“猴子,给黑皮松绑。”

猴子愣了一下,但还是照做了。黑皮揉着被勒红的手腕,茫然地看着苏念北。

“黑皮,”苏念北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力量,“林生想让你当枪使,我给你个机会,反戈一击。”她指了指木箱里的霉斑粮票,“这些证据,我可以不交给稽查队,但你得按我说的做。第一,今晚按时给林生打电话,就说我收了票,很满意,约他明天在老地方‘结账’。第二,把你知道的林生跟走私贩子勾结的线索,哪怕是只言片语,都告诉我。第三,明天交易时,你得跟我一起去,当着他的面把这些‘账’算清楚。”

黑皮看着苏念北冰冷的眼神,又想到林生背后捅刀的算计,牙关一咬:“行!念北姐,我听您的!林生那孙子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黄昏彻底沉入夜色,西站货场恢复了寂静。苏念北站在车厢外,看着猴子带人押着黑皮离开,手里紧紧攥着那盒微型录音机。夜风更凉了,吹得她打了个寒噤。

林生的算计很精,利用黑皮这个贪心又没脑子的倒爷当棋子,用问题粮票做诱饵,既想搞垮她的生意,又想借官方力量除掉她这个竞争对手。但他没算到,她苏念北带着前世的记忆,对八三年那起走私案的细节刻骨铭心,更没算到黑皮这个“死忠”会在证据面前瞬间倒戈。

“姐,接下来怎么办?”猴子去而复返,手里拿着刚冲洗出来的几张粮票照片。

苏念北接过照片,看着上面清晰的霉斑,眼神锐利:“按计划走。明天让黑皮约林生出来,就说我要‘验货付款’。”她顿了顿,补充道,“另外,你找几个人,盯紧城南‘红旗’录像厅,还有稽查队周队长最近的动向。林生既然敢用这种带菌的票,背后肯定不止一个走私贩子,这霉斑粮票……恐怕只是冰山一角。”

她想起前世严打案的卷宗,那些带菌的粮票最终被查出来自一个跨国走私团伙,专门利用港澳航线运输违禁品,甚至可能与南边的某些势力有关联。林生一个小小的倒爷,怎么可能接触到这种级别的货源?

难道……他背后还有人?

这个念头让苏念北脊背发凉。看来这场较量,远比她想象的更复杂。林生抛出的霉斑粮票,或许只是个引子,真正的陷阱,还在后面。

她将照片和录音机小心收好,抬头望向城市深处星星点点的灯火。林生以为自己布下了天罗地网,却不知她早己洞悉先机,并且将计就计,准备让他自投罗网。

“猴子,”苏念北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坚定,“告诉兄弟们,明天晚上,有场硬仗要打。林生想玩阴的,那我们就陪他玩到底。不过在那之前……”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先让他尝尝,被自己设的陷阱反噬的滋味。”

风穿过货场的铁轨,发出呜咽般的声响,仿佛在预告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暴。而这场风暴的中心,正是那个自以为得计的林生,以及他背后那张尚未完全展开的,黑暗的网。苏念北知道,她不仅要赢下这场交易,还要借此撕开一个口子,看看林生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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