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起腰时眼前一阵发黑,李昭扶着岩石喘息片刻。山风卷起她鬓角的碎发,远处云雾缭绕的山巅若隐若现。有了这株参,不仅能给林远抓几副温补的好药,还能去镇上布庄扯几匹厚实的棉布,给囡囡做件带毛领的新棉袄。想到小姑娘穿上新衣时雀跃的模样,她不禁弯起嘴角,连掌心被荆棘划破的伤口都不觉得疼了。
回程时特意绕路采了些干枯的艾草,浓烈的药香混着人参特有的清苦,在背篓里酿成希望的味道。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李昭踩着满地落叶,听着枯叶在脚下发出细碎的脆响。回程的路上,李昭走得格外轻快,今天的收获很大,一株百年左右年份的人参,一株五十年份的人参,还有几株小人参留在那里没有采摘,不能涸泽而渔。
林远正坐在门槛上帮囡囡编草蚱蜢,看见她回来,立刻撑着木棍站起来,少年的目光落在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上,又滑向她护在胸前的背篓。
“昭昭姐姐回来啦!今天采到好药材了吗?” 囡囡像只小雀儿扑上去,仰着小脸去够背篓沿。
李昭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进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背篓小心翼翼地搁在炕桌上,从最里层掏出用青苔裹着的布包。
“你看这是什么。” 她将布包递给林远,指尖还带着泥土的微凉。
少年疑惑地解开布结,当五十年份的人参露出来时,他整个人都僵住了,的参体泛着玉色光泽,虬结的参须如银丝铺展,在昏黄油灯下竟隐隐透着荧光。
“人参!” 林远的声音都在发抖,指尖悬在参须上方,不敢轻易触碰。
他想起之前那棵三十年的参,本来是想卖的,但是李昭留下给他煮汤补身体了,这株看着年份更久,怕是能顶上父亲半年的猎物收成。
囡囡也凑过来看,小手指指着参须惊叹:“像老爷爷的白胡子!亮晶晶的!” 李昭看着两人震惊的模样,嘴角扬起笑意:“去镇上估摸着能换二十两银子。有了这笔钱,咱们能买新棉衣、做棉鞋,还能囤够一冬的粮食和腊肉。”
她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静水,瞬间在屋里漾开涟漪。
林远盯着人参,又看看李昭被荆棘划破的袖口,想起她今早练拳时利落的身姿,想起她每次上山回来时身上的新伤,原来那些沉默的付出,都化作了此刻触手可及的暖意。他想说些什么,却被巨大的惊喜哽住,只能用力点头,眼睛亮得惊人。
“二十两银子?” 囡囡掰着手指头算,“那能买好多好多糖糕吗?还有能盖住脚脖子的棉鞋?”
李昭刮了刮她的鼻子:“能买十斤糖,做一缸糖糕,还能给囡囡做双带兔毛边的棉鞋。”
小女孩立刻欢呼起来,抱着李昭的腿首晃,仿佛己经看见雪天里踩着新棉鞋、吃着糖糕的模样。
林远伸手轻轻碰了碰参须,触感柔软微凉,却像烙铁一样烫在他心上。他想起去年囡囡冻得通红的小脸蛋,那些关于寒冬的凛冽记忆,此刻都被这株人参散发出的暖光驱散了。
“有了这钱,你也不用再冒险去深山了。” 少年忽然抬头,眼神里满是认真,“等我伤好了,我跟你一起去外围采药,陷阱也由我来查看。” 他不想再让她一个人承担这些风险,不想再做那个只能躺在炕上干着急的人。
李昭看着他眼中的担当,心中微暖。她将人参重新包好,藏进炕桌下的陶罐里,用稻草盖紧:“好,等你伤好了,咱们一起撑起这个家。” 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像山涧里经年不冻的泉水。
之后李昭又拿出一颗更大的人参,兄妹俩惊愕得己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李昭将炒香的芝麻碾碎,混着糖和猪油揉成馅料,囡囡蹲在旁边,小手上沾满面粉,正用陶碗底使劲压着李昭和好的面团:“昭昭姐姐,月饼要做成小兔子形状吗?像去年爹爹用红薯刻的那样!”
林远靠在炕头,腿上的伤口己结痂,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膝头摊开的兽皮地图上,他却只顾着看灶台边的两个身影。
李昭的发丝用布条松松束起,几缕碎发垂在脸颊,阳光勾勒出她低头揉面时柔和的下颌线;囡囡仰着沾满面粉的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馅料盆,鼻尖还沾着一粒黑芝麻。
如果娘还在,家里应该也是现在的模样吧。
“好,给囡囡做兔子月饼。” 李昭笑着用沾了面粉的手指刮了刮小女孩的鼻子,转身从缸里舀出半碗蜂蜜,那是她前几日在山坳里找到的野蜂巢,用艾草熏走了蜂群才取来的。蜂蜜混进面团里,散发出清甜的香气,与灶膛里飘出的柴火味交织在一起,成了这屋里最实在的中秋气息。
“以前爹爹总是去镇上买月饼,五文钱一个的自来红。” 林远忽然开口,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他想起去年中秋,父亲背着猎到的野鹿回家,兜里揣着用油纸包着的月饼,兄妹俩抢着掰碎了吃,碎屑掉在粗布衫上,父亲笑着用大手替他们拂去。
李昭捏着面团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少年。阳光在他眼底映出细碎的光,像落了一地的星子。她没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将面团分成小剂子,包入馅料,用刻着梅花纹的木模压出形状,那是她前几天收拾灶房时看到的,林远说母亲在世时会用它做好吃的。李昭发现灶房里做糕点的东西有很多,林母去世后,剩下的爷三个谁也不会用,就尘封了。
“爹爹在军营里,也能吃到月饼吗?” 囡囡忽然停下手里的活,小眉头皱得紧紧的。李昭将压好的月饼坯放进烤盘,摸了摸她的头:“囡囡看,这月饼里放了蜂蜜和芝麻,爹爹在远方闻到香味,就知道我们在想他了。”
月饼在灶膛的温火中渐渐鼓起,金黄的边缘泛着油光,甜香溢满了整个茅草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