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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浸透窗纸时，林远正倚着土炕边数李昭采回来的草药。听见院外熟悉的脚步声，他下意识撑起身子，牵动到未愈的腿伤，闷哼一声又跌回被褥。囡囡“呀”地丢下手里的柴胡，光着脚丫就往门口冲，粗布裙摆扫落了半筐紫苏叶。
李昭跨进门槛的瞬间，柴火灶的火光映亮她肩头沉甸甸的背篓。“猜猜我带了什么？”她故意卖着关子，先掏出白花花的大米，颗粒的米粒在掌心滚动；接着是油亮的菜籽油，陶坛口的油纸还沁着油星；最后摸出一小包粗盐和裹着油纸的黄糖，空气中顿时飘起甜丝丝的香气。
囡囡踮着脚扒在背篓边，突然指着角落惊呼，“是糖人！”两根竹签上，金灿灿的糖丝捏成的小兔和凤凰栩栩如生，在跳动的烛火下泛着琥珀光泽。林远的眼睛瞬间亮得像夜空中的星子，却又猛地别开脸，数起墙上的裂缝，他都十三岁了，又是有媳妇的人，哪能跟小丫头抢糖吃？
“给。”李昭好笑地将凤凰糖人塞进他掌心，又把小兔递给蹦跳着的囡囡。
小女孩立刻伸出粉红的舌尖，轻轻舔了舔糖丝，甜得眼睛眯成月牙，“昭昭姐姐最好啦！比灶王爷给的麦芽糖还甜！”她转着圈炫耀，糖人在光影里划出金色的弧线。
林远盯着手里的糖人，耳尖红得像熟透的山莓。糖丝在暖意里渐渐变软，他笨拙地想要递给李昭，“你先……”话没说完，就见她掰下凤凰的尾羽放进嘴里，含糊道，“快吃，化了就可惜了。”
这才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小口，甜丝丝的滋味在舌尖炸开。林远望着囡囡举着糖人满屋跑的身影，又看看李昭沾着糖屑的嘴角。柴火在灶膛里噼啪作响，映得土炕上晾晒的草药都染上了蜜糖般的色泽。
李昭将剩下的银子放在桌上，轻描淡写地说：“卖了药材和野猪肉，还‘捡’了点钱。” 她没提二流子的事，只是看着林远和囡囡捧着糖人露出大大的笑容，心里那点因打斗而起的寒意，瞬间被暖光融化。
囡囡眼睛眯成了月牙，“真甜！比山上的野蜂蜜还甜！”
林远望着桌上的物资，又看看李昭袖口隐约可见的草屑，“捡钱？”，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他张了张嘴，想问又不敢问，最后只是低声说：“以后单独去镇上，一定要多加小心。”
李昭收拾物资的手顿了顿，抬眼看见少年眼中的担忧，心中微暖。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转身归置物资。
吃过晚饭后，几人就上炕睡觉了。窗外的月亮不知何时升了起来，中秋前夜的月光格外清亮，清辉透过窗棂洒在桌上，也洒在炕上三人满足的侧脸上。
翌日清晨，薄雾尚未散尽，李昭己在屋外的空地上练拳。她的动作不算繁复，却带着一种简洁利落的力道，起势时如松立，收拳时如弓蓄，晨光穿透薄雾，在她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纱。林远披着外衣倚在炕边，看得有些发怔，他从未见过女子练拳，更未想过看似柔弱的李昭，竟有这样矫健的身姿。
“这是什么功夫？” 等李昭收势，他忍不住问道，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好奇与羡慕。他想起父亲教他的猎户拳，讲究实用刚猛，却远没有这般行云流水。
李昭擦了擦额角的汗珠，走到井边舀水洗脸：“只是些强身健体的式子，以前在府里跟着护院学的。”
她没提这是杀手组织最基础的锻体拳，删去了所有致命招式，只留下淬炼筋骨的架子。见林远眼中的向往几乎要溢出来，她顿了顿，接着说：“等你腿伤彻底好了，我教你。”
林远的眼睛 “唰” 地一下亮了，像被点燃的火把。他猛地坐首身体，却忘了腿上的伤，疼得龇牙咧嘴，又赶紧扶住炕沿，脸上却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真的吗？说话算数！” 他心里盘算着，若学会了功夫，上山打猎就更厉害了，也能更好地保护囡囡和昭昭姐姐了。
“自然算数。” 李昭看着他急切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但现在先把伤养好，急不得。”
她将水瓢递给林远，晨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少年重重点头，仿佛己经看到自己在山林间腾挪闪转的模样，连腿上的痒意都变成了康复的催促。
晨雾还在山谷间缠绵，李昭今日特意绕开常走的采药小径，踩着覆满霜花的枯草往鹰嘴崖方向去。深秋的山林像打翻的调色盘，枫叶红得似火，银杏叶金灿灿铺满路径，松果坠落的闷响惊起几只灰雀。李昭握着柴刀的手沁出薄汗，越靠近那片布满碎石的斜坡，心跳声就在耳膜里撞得越响。上次仓皇间只挖到一株人参，这次她特意带了驱虫药和油纸，势必要将这宝地探个彻底。
拨开带刺的野蔷薇，腐叶堆里突然闪过一抹暗紫色。李昭猛地屏住呼吸，蹲下身时膝盖擦过尖锐的石块也浑然不觉。五片椭圆叶片呈伞状舒展，叶尖凝着未散的晨露，正是人参特有的五匹叶！这次的植株比上次那株更为茁壮，厚实的叶片泛着油亮的光泽，根部隆起的土包还沾着新鲜的蚯蚓洞。
“好宝贝！” 她低声呢喃，指尖都在微微发颤。先从背篓掏出硫磺粉，沿着岩石缝隙细细撒了一圈，呛人的气味惊得草窠里的蜈蚣迅速逃窜。柴刀插入泥土时发出沉闷的 “噗” 声，她控制着力度慢慢刨开表层腐殖土，每一下都像是在揭开神秘的面纱。
银丝般的参须终于显露出来，在晨光中泛着珍珠般的光泽。李昭改用竹片小心翼翼地清理泥土，当的参体完全暴露时，连呼吸都停滞了。这株人参足有婴儿小臂粗，芦头处的茎痕密密麻麻，至少是五十年的老山参！她颤抖着解开衣襟，取出用青苔裹好的油纸包，将人参层层包裹，塞进背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