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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立博物馆地下工作室的气氛因维姬带来的诡异照片而凝固，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冰冷的淤泥。照片上阴影中的湿痕和模糊微小生物，像无声的指控，将黑水湾的恐怖与卡迪夫港的学术殿堂强行连接。埃利亚斯感到前所未有的紧迫感，冰冷的藤蔓缠绕心脏。他必须行动，不能等待或沉溺恐惧。
“托马斯！”埃利亚斯的声音打破沉默，带着刻意的冷静，“立刻去大学图书馆和市立档案馆。”
脸色发白的年轻助手猛地抬头：“先生？您需要什么？”
“所有关于旧城区，特别是‘老鼠巷’周边的历史地图、近五年市政改造记录、卫生巡查报告，尤其是涉及下水道、废弃建筑、墙壁涂鸦清理的记录！”埃利亚斯语速飞快，“还有，‘锚与泪’旅店（The Anchor & Tear）。房东据说是个独眼酒鬼。查官方备案信息。”
“老鼠巷？‘锚与泪’？”托马斯愣住，“您是想找克罗夫特先生？维姬小姐不是……”
“维姬小姐有她的线人，但我们不能只依赖一条路径。”埃利亚斯打断，目光锐利，“市政记录可能有蛛丝马迹：旅店备案、卫生投诉、涂鸦清理提到‘怪异符号’……都可能交叉验证地址或发现新关联。快去！时间很紧！”
“是！先生！”托马斯被紧迫感感染，抓起外套和笔记本冲了出去。行动能驱散寒意。
工作室只剩下埃利亚斯、维姬和那张诅咒般的照片。维姬小心收好照片，眼神凝重：“您是对的，索恩先生。多一条路多一分希望。克罗夫特……他可能是唯一能告诉我们照片里是什么、黑水湾藏着什么的人了。”她压低声音，“还有那个‘灰袍人’……‘礼物’和湿痕……我感觉它们有关联。”
埃利亚斯疲惫点头，走到墙边巨大的卡迪夫港地图前，手指点向旧城区那片被狭窄巷道填满的区域，特别是标注为“老鼠巷”的贫民窟。那里是城市的暗面，蒸汽朋克光辉下的脓疮，充斥着贫困、犯罪和秘密。克罗夫特藏身其中。
时间在压抑的沉默中流逝。埃利亚斯强迫自己整理资料，思绪却总飘向照片和昨夜的恐怖嗡鸣。维姬在笔记本上飞速梳理线索。
约两小时后，门被猛地推开。托马斯回来了，脸色苍白，气喘吁吁，额头带汗，眼神充满震惊和后怕，手里紧攥图纸和文件。
“先生！彭布罗克小姐！”他喘息着，“我……我找到了！‘锚与泪’大致位置，在老鼠巷最深处，靠近老屠宰场后面的死胡同！市政记录只有一条去年的卫生投诉，说垃圾堆积异味严重，房东叫‘老独眼巴尼’……”他语速飞快，但这并非重点。
他深吸气，将一卷图纸在桌上摊开——一张卡迪夫港旧城区市政工程草图。
“但是……这个！”托马斯手指颤抖，用力点在地图上一条名为“铁钩巷”（Ironhook Alley）的偏僻小径，位于老鼠巷外围，靠近一个废弃货物中转站。“我查完资料抄近路，走……走进了这条巷子。然后……我看到了……这个！”
他又抽出一张铅笔绘制的潦草摹本，拍在市政图旁。
埃利亚斯和维姬立刻凑近。
摹本上清晰画着一个符号：线条扭曲、尖锐、充满非人几何感。核心是三个锐角以非对称、令人极度不适的方式嵌套交叠。边缘有痉挛般的短促划痕和点状标记。
这符号，与石碑拓片、黑水湾涂鸦、贝壳内壁刻痕，结构如出一辙！只是更粗糙仓促，仿佛用尖锐物匆匆划在墙上。
“铁钩巷……墙上……”托马斯声音不稳，“就在一堵潮湿发霉的砖墙上！很新！划痕里的灰泥还是湿的！而且……而且……”他咽了口唾沫，恐惧更深，“我画的时候，感觉……好像有人盯着我！巷口光线很暗，但我瞥到一个穿深灰色、像袍子的影子，一闪就没了！动作……很奇怪，僵硬又滑溜……我不敢停留，立刻跑回来了！”
旧城区！涂鸦！相同的符号！新鲜的痕迹！窥视的灰影！
维姬倒吸凉气，眼中锐光爆闪：“扩散了！索恩先生！您看到了吗？符号扩散了！从黑水湾到卡迪夫港！就在眼前！那个灰影子……会不会就是……”
“送‘礼物’的人？或者在黑水湾留下湿痕的东西？”埃利亚斯声音低沉得可怕。托马斯的遭遇像最后一块拼图，将维姬照片中的湿痕生物、黑水湾涂鸦和失踪案、石碑符号，以及神秘的“灰袍人”彻底串联！这是一个活动的、散发深海腥气的恐怖网络！克罗夫特，那个“疯子”，他的阁楼就在网络的中心节点——“老鼠巷”深处！
维姬猛地转向埃利亚斯，眼神灼灼，不容置疑：“不能再等了，索恩先生！托马斯找到了位置，铁钩巷的涂鸦就是信号！克罗夫特知道真相！必须立刻去见他！今晚！趁那只‘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她意指石碑，也指旧城区阴影中扩散的恐怖。
埃利亚斯看着桌上并排的三样东西：揭示湿痕生物的照片、铁钩巷新鲜涂鸦摹本、散发寒意的石碑拓片摹本。那亵渎的符号如同冰冷锁链将它们捆在一起。
恐惧犹存，昨夜的不适隐隐作痛。但对真相的渴求和对污秽蔓延的愤怒压倒了一切。他不能让托马斯的发现成为下一个失踪案的序曲，不能让照片里的东西继续滋生。
他抬头，灰蓝眼眸中的疲惫被近乎冰冷的决绝取代。他抓起大衣，动作干脆。
“好。”声音斩钉截铁，“就今晚。托马斯，强光手电。维姬，地址确认？”
“老鼠巷尽头，‘锚与泪’，顶楼。错不了。”维姬抓起提包和相机。
“走。”埃利亚斯率先走向门口，背影挺首如刺向黑暗的利剑。
托马斯深吸气，压下恐惧，用力点头，迅速检查两盏大功率黄铜煤油灯。维姬收好照片和笔记。
三人离开地下室，步入卡迪夫港浓重的黄昏雾霭。旧城区如暮色中的巨兽，阴暗潮湿的巷弄是其肠道，而“老鼠巷”尽头的“锚与泪”旅店那破败阁楼，就是通往腐烂心脏的门扉。门后，是塞巴斯蒂安·克罗夫特，一个可能掌握深渊钥匙的疯子，也可能是他们唯一的光亮——纵然那光，或来自地狱之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