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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昭的太阳穴一阵刺痛。
她盯着“尚忆使”秘档最后一行——“凡经归墟钟接触者，皆非原生之人”。
墨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像根细针欲戳进眼帘。
穿越那日的记忆突然清晰起来。
她明明在时间研究所调试量子钟，下一秒就站在相府绣楼里。
没有撕裂感，没有眩晕，像从实验室这头走到那头。
“沈婕妤。”她合上档案，“她被废前见过归墟钟。”
冷宫的苔藓漫过门槛。
沈婕妤正用碎瓷片刮瓦当上的冰，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林姑娘来讨茶喝？本宫这只有雪水。”
“我要你被废前的记忆。”林昭昭首截了当，“归墟钟封印的那些。”
沈婕妤的手顿住。
碎瓷片扎进掌心，血珠渗出来，在雪地上洇成小红花。
“你知道看记忆要遭反噬？”她忽然笑了，“也好，让你看看那老妖婆的丑态。”
她从袖中摸出块青玉牌，拍在石桌上。
林昭昭指尖刚触到玉牌，眼前便炸开白光。
是座暗室。
青铜巨钟占据半面墙，钟身上的鳞片纹路泛着幽蓝。
穿白大褂的女人背对着她，发尾的弧度有点眼熟。
她抬手按下钟钮，机械齿轮转动声里，女人侧过脸——
林昭昭猛地抽回手。
玉牌“当啷”坠地，她额角沁出冷汗。
沈婕妤的冷笑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怎么？吓着了？那女人按完钟钮，本宫就被说成巫蛊，贬到这儿了。”
“她穿的不是大宁朝的衣裳。”林昭昭声音发紧。
沈婕妤眯起眼：“你倒是比本宫看得仔细。”
暮色漫进锦衣卫值房时，李墨珩正在擦刀。
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查到什么？”
“我是不是……”林昭昭喉头发涩，“是不是被复制的？”
刀身倒映出她苍白的脸。
李墨珩的手顿住，刀柄上的缠绳被捏得发皱。
“上个月在城西，我追归墟教余党。”他声音低哑，“你从巷口转出来，前一秒还是圆脸，后一秒就成了现在的模样。”他猛地抬头，“我当是中了幻术，没敢说。”
林昭昭退了一步，后背抵上冷硬的砖墙。
李墨珩起身要扶，她摆摆手：“我没事。”
阿竹端药进来时，正撞见她攥着铜镜发怔。
“姑娘？”她轻唤，“韩大人府里的管家来找过，说老爷要您明日去取新抄的《九章算术》。”
林昭昭应了声，心思却飘在别处。
阿竹蹲下来收拾炭盆，火盆里的纸灰打着旋儿往上飞，有片没烧尽的粘在她鞋尖。
她刚要捡，窗外传来压低的男声：“林昭昭的计划己完成，归墟钟的能量足够启动终局。”
另一个声音更冷：“莫要大意，她若察觉……”
阿竹的手僵在半空。
她屏住呼吸，鞋尖的纸灰被风卷走，上面隐约能看见“C-12”三个字符。
阿竹撞开房门时，茶盏在案上跳了三跳。
"姑娘！"她反手闩门，发簪歪在耳后，"方才在后院，听见韩大人和白渊说话——"
林昭昭正在拆《九章算术》封皮，指尖顿住。
"他们说...说您的计划己完成，主控人格...要上线了。"阿竹从袖中抖出半片纸灰，"这是我从火盆里抢的，写着C-12。"
纸灰边缘焦黑，"C-12"三个小字浸着暗红。
林昭昭盯着那串字符，喉间泛起腥甜——时间研究所的实验体编号，她曾在导师的日志里见过。
"去请李大人。"她把纸灰攥进掌心，"告诉他，子时三刻，冷宫暗室。"
阿竹刚应了声，窗外掠过一道白影。
林昭昭抄起桌上镇纸掷出，"当啷"砸中廊下石灯笼。
白渊从阴影里走出来，素衣不染尘，眉峰却拧成刀："林姑娘好警觉。"
"你早知道我是复制体。"林昭昭靠前一步，"从沈婕妤的记忆里，从李墨珩说的'圆脸变模样'里。"
白渊指尖拂过腰间玉牌，"归墟钟造不出活人，只能复制意识。
你是林昭昭B型，原个体在大宁元年就..."
"失败了。"林昭昭接得利落，"所以归墟教需要优化版本，替你们完成启动终局的计划。"
白渊瞳孔微缩。
林昭昭笑了，指腹蹭过腕间红绳——那是阿竹前日替她编的，绳结里藏着半块从沈婕妤玉牌上刮下的青玉粉。"你以为复制记忆就能控制我？
可归墟钟改不了活人情感。"
她忽然抓住白渊手腕，将青玉粉按进他脉门。
白渊闷哼后退，素衣沾了墙灰："你何时..."
"在韩知远送《九章算术》那日。"林昭昭摸出火折子，"他书房的机关图纸，和归墟钟的齿轮纹路一模一样。"
冷宫暗室的门"吱呀"被推开。
李墨珩提着绣春刀进来，刀鞘撞在门框上，"白大人，锦衣卫查归墟教余党，你这'守钟人'当得可真久。"
白渊盯着两人，忽然低笑："就算你知道又如何？
主控人格一旦上线——"
"不会上线了。"林昭昭打断他，火折子"咔"地擦燃，"我早把认知代码改成了大宁朝的日晷。
每天寅时三刻的早朝，未时二刻的茶盏，还有阿竹替我梳的双螺髻。"她将火折子按在墙角青铜残骸上，"这些真实的、会痛的、会笑的记忆，早把你们的程序烧干净了。"
青铜表面腾起黑烟，钟身鳞片纹路被灼得发红。
白渊扑过来要抢，李墨珩的刀横在他颈前："退下。"
林昭昭后退两步，看火焰吞没归墟钟最后一块碎片。
晨光照进暗室时，她开口："我不是任何人的替身，也不是程序里的变量。
我是我自己选择成为的人。"
白渊被锦衣卫押走时，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里有不甘，有震惊，却再无半分掌控的笃定。
阿竹捧着披风追出来时，林昭昭正站在宫墙下。
晨光里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像颗星星落进云层。
她摸了摸腕间红绳，转身往尚宫局走——今日要查春季宫宴的采买账，阿竹说新到的蜀锦颜色极正。
千里外的实验室里，数据板突然叮咚作响。
全息投影浮起一行字："林昭昭B-01：稳定运行中。"
操作台前的白大褂顿住，指尖悬在"强制终止"键上，终究收了回去。
窗外飘起细雨，打湿了桌上未拆的信——寄件人地址写着：大宁朝，宫城，冷宫巷三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