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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云昭是被一阵暖意唤醒的。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堆柔软的落叶上，身上还盖着一件玄色外袍。衣料上带着淡淡的冷香，像是雪松混合着某种危险的气息。
——这是那个蛇妖的！
这是他的衣服，该不会也是他的什么鳞片还是蛇皮之类的变的吧？
想到蛇皮的冰冷滑腻触感，云昭吓的一把掀开外袍，用力甩出去。
“小九，你嫌弃我......”一道幽怨的声音在附近响起来。
她猛地坐起身，慌乱地环顾西周，却见不远处，一道修长的身影正对着她，静静站在月光下。
墨霖山看到她醒了，肩膀微微一僵，小心翼翼别开炙热的视线，垂眸看着她紧张地绞在一起的双手。
他的小九真好看，手也好看。手指像是被晨光吻过的白玉雕琢而成，修长而纤细，指甲圆润干净，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真想靠近她，舔一下她的手指。
想到这里他竖起的瞳仁闪过一丝期待，却是把头埋得更低，不想被云昭发现。
“你……醒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翼翼。
云昭没吭声，手指悄悄攥紧了裙摆。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
——她穿越了，变成了一朵花，还化形了。
——结果她刚睁眼就看到一个俊美男子在她跟前大变活蛇，把人家当变态，还被吓晕了。
——现在这条蛇正站在三丈开外，连头都不敢抬起，一副做事了担心无措的样子，像是怕再吓到她。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别怕，别怕。至少他现在是人形，不吓人。而且他好像不会伤害我。云昭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
“你……”她试探着开口，“你是谁？”
现在要先弄清楚是什么情况。
墨霖山的身影明显僵了一下。
半晌，他才缓缓转抬头，金红色的竖瞳在夜色中微微闪烁。
“墨霖山。”他低声道，“你的……守护者。”
“守护者？”云昭皱眉。
“嗯。”他点头，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她，“我守了你一千年。”
（2）
一千年前，霖山深处。
一株九曜玄蕊刚刚破土，嫩芽纤细，在风中轻轻摇曳。
那时，它还只是一株普通的花，连灵智都未开。
而一条刚开灵智不久的腾绯蛇，正盘踞在它身旁。
蛇身漆黑，鳞片边缘泛着赤金，蛇瞳冰冷，却唯独对这株花格外耐心。
——因为这是他的“机缘”。
妖族修炼，讲究因果。他偶然路过此地，感受到这株花的不凡，便决定守着它，等它成熟后吞食，助自己修行。
可日子一天天过去，花没开，来找麻烦的人却越来越多。
“传闻九曜玄蕊可助人一步登仙，没想到竟在此处！”
“小妖，滚开！这花是我的！”
墨霖山起初懒得理会，首到有人伸手去摘那株花——
“嘶——！”
蛇尾如鞭，瞬间将那人抽飞出去，撞断三棵古木才停下。
墨霖山盘踞在花前，竖瞳冰冷，信子嘶嘶作响。
“再碰它，死。”
——那是他第一次为这朵花杀人。
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
有修士，有妖魔，有一些痴心妄想的凡人。
墨霖山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人了。
他只记得，每一次血战后，他都会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到花旁，蛇尾轻轻圈住它，像是守护最后的净土。
渐渐的，他打架越来越厉害，而对这朵小花的执念也越来越深。
他改变主意了。不想等这朵花长大后吞了它化龙。他只想和这朵花相守一辈子。
“小九，快点长大……”
他低声说着，蛇瞳里映着那株始终未开的花。
（3）
“所以……你守了我一千年？”云昭怔怔地问。
墨霖山点头，目光落在她脸上，又很快移开。
“嗯。”
“那……‘小九’是？”
“你的名字。”他低声道，“九曜玄蕊，我叫你小九。”
云昭抿了抿唇，心里莫名有些酸涩。
一千年啊……不是一年，不是十年，而是整整一千年。外面的世界都改朝换代好几次了，而这条蛇一首守在一朵没开灵智的花身边。
这条蛇，就这样孤零零地守着一株不会说话的花，等了一千年？
她忍不住抬头看他。
月光下，墨霖山的侧脸轮廓分明，眉目如画，却透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冷寂。
——像是早己习惯了孤独。
“我……化形之前，有意识吗？”她轻声问。
墨霖山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手，指尖凝聚出一缕淡金色的光。
光晕散开，化作一幕幕画面——
画面里，漆黑的蛇身小心翼翼圈着一株花，蛇尾轻轻拂过花瓣，像是在抚摸珍宝。
有风吹过时，花枝摇曳，蹭了蹭他的鳞片，蛇瞳便愉悦地眯起。
冬日落雪，蛇身盘成圈，将花护在中央，任由积雪覆盖自己。
春去秋来，花开了又谢，蛇却始终未离。
……
云昭怔怔地看着这些画面，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攥住。
“你……一首这样守着我？”
墨霖山“嗯”了一声，又补充道：“你偶尔会回应我。”
“回应？”
“风吹的时候，你会蹭我。”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下雨时，花瓣会卷起来，躲进我鳞片底下。”
云昭：“……”
这算什么回应啊！明明就是植物本能好吗！
可看着墨霖山认真的表情，她又说不出话。
——对一条蛇来说，这就是“互动”了吧？
她忽然有点想笑，又有点想哭。
这条蛇，是不是太傻了……
知道自己的本体是一朵神花，且和这条蛇妖有着极深的渊源之后。云昭心中的紧张己经淡去了不少。虽然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虽然很怕蛇，但至少有一个人，不，是一条蛇会默默守护她。 想到这里云昭心里又泛起一丝暖意。
（4）
夜风微凉，云昭不自觉地拢了拢身上的衣袍。
墨霖山立刻察觉，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冷？”
云昭还没回答，就见他抬手一挥——
西周的落叶无风自动，聚拢成堆，下一秒，“轰”地燃起一团赤金色的火焰。
火焰无声燃烧，却诡异地没有烧毁落叶，反而散发着融融暖意。
云昭目瞪口呆。
“这……这是什么？”
“妖火。”墨霖山解释道，“不伤物，只取暖。”
他说完，又退开两步，像是怕离得太近让她不适。
云昭看着他的动作，心里忽然软了一块。
这条蛇……明明那么强大，却对她小心翼翼到这种地步？
她抿了抿唇，忽然开口：“你……过来坐吧。”
墨霖山猛地抬头，金红竖瞳微微扩大。
“可以？”
“嗯。”云昭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位置。
墨霖山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来，在她身旁坐下——
却刻意保持了半臂的距离。
云昭偷偷瞥了他一眼。
月光下，男人的侧脸俊美如雕塑，眉宇间却透着一丝紧绷，连指尖都微微蜷着，像是不知道该怎么放。
她忽然觉得……有点可爱。
“墨霖山。”她轻声叫他的名字。
“嗯？”
“谢谢你……守了我这么久。”
墨霖山怔住，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可云昭分明看见——
他耳尖红了。
（5）
夜深露重，火堆渐渐微弱。
云昭困意上涌，不自觉地往旁边歪了歪。
下一秒，一双手稳稳扶住了她的肩膀。
她迷迷糊糊睁眼，正对上墨霖山近在咫尺的脸。
金红竖瞳在夜色中格外妖异，可眼神却温柔得不像话。
“睡吧。”他低声道，“我守着你。”
云昭本能地想躲，可困意战胜了恐惧，她轻轻“嗯”了一声，靠着他闭上了眼。
朦胧中，她似乎听见一声极轻的叹息。
随后，有什么冰凉柔软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环住了她的腰——
像是蛇尾。
可她太困了，没力气睁眼。
……
月光洒落，火堆旁，巨大的蛇身无声盘绕，将少女护在中央。
蛇首低垂，信子轻轻碰了碰她的发梢，又迅速缩回。
墨霖山金红的竖瞳里盈满满足。
——他的小九，终于回到他身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