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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青时要是还不答应，那就是她不知好歹了，于是她只能硬着头皮应下。
谢明容于是下意识喊：“紫株。”
紫鸢连忙笑道：“娘娘您忘了，今日给紫株放了假。”
谢明容这才想起来，笑了下，道：“瞧本宫的记性，那就让紫草去吧。”
紫鸢颔首，出去将一个小宫女领了进来。
“紫草，你带着姜姑娘在后宫好好逛逛吧。”
“奴婢遵命。”
姜青时于是跟着这个小宫女出去了。
紫草话很少，到了一个地方，只会零星讲几句，然后就沉默不语，让姜青时自已看。不过姜青时只要发问，她就会回答，没有半分不耐烦的情绪。
后花园的风景的确好看，有很多珍稀的花草，还有几只白鹤在院子里闲逛，竟也不怕人，见着人来了，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甚是可爱。
姜青时突然觉得应该把夜近白抱出来看看，那家伙是个好热闹的性子，这几日让他一直待在屋子里，只怕将他憋坏了。
但转念一想，这宫里确实太危险了，夜近白一只猫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风景虽好，但小命更要紧。
姜青时一想到要是有贵人瞧夜近白不顺眼，直接吩咐乱棍打死，就顿时觉得他待在屋子里挺好的。
两人逛着逛着，走到了后花园的小湖边，紫草道：“湖里养着几十尾锦鲤，圆润可爱，太后娘娘总是时不时就来喂喂它们。”
她抬手一指，道：“沿着木桥过去，还有一片荷花，此时正是花开时节，美不胜收。”
说罢，她沉默不语，把选择权交给姜青时。
姜青时抬眼看去，果真有一片荷花，粉白的花朵立在翠绿的荷叶间，美不胜收。
姜青时想了下，觉得在这儿看鱼也没什么意思，毕竟她又不是夜近白，于是她道：“那我们去瞧瞧荷花吧。”
她走上木桥，紫草沉默的跟在她身后。
刚走没几步，姜青时突然听见对岸有人大喊。
“不好了，公主掉进水里了，快来人啊！”
紫草一惊，正要什么，却听见“噗通”一声，眼前的人已经没了影子。
她心底一慌，急忙朝着水面看去，只见姜青时已经游出了不远的距离。
紫草一直沉稳的神情顿时变了，大惊失色道：“姑娘？！你在做什么啊？”
姜青时对紫草的声音充耳不闻，只是一味朝着那个落水的小姑娘游去，瘦弱的人儿在水中慌乱地扑腾着，看得姜青时心中一揪。
她突然想到很多年前，因为她是“男子”，所以哪怕秦良远再不喜欢她，也还是让她去了学堂念书。自然，不是国子监，她一个外室子的身份，哪里能攀上国子监呢？
只是一个私塾，多是些富家子弟。
大概是厌恶她外室子的身份，再加上她病恹恹的，所以那群富家子弟总是欺辱她。
在她的书本上泼墨水，包里塞青蛙，搬走凳子让她站着上课等等都是家常便饭。
姜青时不想让姜朝槿担忧，也就一直忍着，不曾提过半句。
教书的夫子清楚她的身份和地位，对她的遭遇视若无睹。
最严重的一次，是三月去城外踏青，哪怕姜青时刻意与他们保持距离，那群人还是不放过她，将她推进了河里。
好在那时国子监的学生也在附近踏青，听见她的呼救后，一位少年将她救了起来。
因为落了水，姜青时高烧三日，不过好在醒来之后，秦良远不再要求她去私塾，只是骂她“朽木不可雕也”，然后就不管了。
姜青时不知道是不是有姜朝槿的帮助，才让秦良远改变主意的，她只知道她们的月例断了几个月，过得特别艰难，但好在最后恢复了。
落水的姑娘已经近在眼前了，姜青时搂着她的腰，要将她往岸上拉。
可小姑娘太害怕了，挣扎个不停，双手不断扑腾，胡乱攀拽着，姜青时不小心被按在水里，呛了好几口水。
“你……你冷静一点，”姜青时咳着水，艰难吐字，“冷静一点，我会救你……我一定会救你的……”
小姑娘不听，只是一味挣扎着，水花四溅，甚至让姜青时的眼睛溅了水，疼的她眼前一阵模糊，不自觉松开了手。
但下一刻，她又再次搂住小姑娘的腰，另一只手拍打着水面，艰难地吐字。
“不要怕……我会救你的……我不会放弃你的……”
就如同多年前的那位少年，身板瘦弱，力气也不大，可他还是死死攥着姜青时的手，从始至终都没有松开。
他说，不要怕。
他说，我会救你的。
那是第一次，除了姜朝槿以外，有人希望她能活着，并且为了保护她拼尽全力，甚至把自已的命都压上。
“你乖乖的，”姜青时抹了把脸上的水，眼睛完全睁不开，“我不会抛下你的……我……我会救你……”
也不知是那小姑娘听懂了，还是她扑腾太久了没力气，总之怀里挣扎的力道小了许多，姜青时只能感觉到有一双手死死搂住了她的脖子，耳边传来小姑娘低低的哭泣声。
姜青时睁不开眼，也瞧不见小姑娘此刻的神情，她只觉得浑身无力，身上仿佛有千钧重，每挥动一下手臂，都仿佛要沉下去。
小姑娘搂的实在太，可姜青时说不出话来，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她只能咬着牙，凭着记忆里的岸边游去。
明明是夏日，可湖水却渐渐变得冰凉，好似要冻住她全身的血液，每游一点，胸口就疼的厉害，仿佛要炸开一样。
姜青时突然觉得自已好像回到了多年前的那个秋日，她绝望又无助的在水里挣扎，耳边隐约能听见那群人的嬉笑声。
“叫啊，再叫的大声一点啊，没准儿小爷心情好，就让下人把你捞起来了。”
“她这样身份低贱的外室子，有什么好救的?死了就死了呗。”
“你看她平时那个样子，一点儿男人气概都没有，就算活着也只能是个娘娘腔，还不如死了干净！”
他们笑着，全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姜青时突然觉得好累啊。
他们说得对，自已活在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意义呢？
还不如死了干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