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之后,林砚有些在意那些收尾人们身上的奇怪之处,就在第二天的休息时间里尝试着找了些新闻刊物来看,然而却并没有发现有关的报道,相反,上面大书特书的都是些绯闻花边,一点有营养的东西都没有,从头到尾扫了一遍之后,林砚只觉得自已浪费了宝贵的十分钟休息时间。
对于这份日报的编辑们不满地啧了一声,林砚正准备回去继续工作,身上的手机却响了。
他接起来,里面是妹妹焦急的声音。
“哥,家里来了个收尾人,他说他受雇于和乐商行,好像很急,你晚上能不能早点回来......”
和乐商行,正是林砚一家债主的名字。
他立刻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在电话里安慰了妹妹几句,让她先稳住那个收尾人之后,立刻挂掉电话,直接冲向楼层里的电梯。
“前辈,抱歉,我家里突然有事,晚上的工作只能麻烦您了。”
“哦哦没事,你先照顾好家里......跑这么急啊,看来真是很大的状况呢。”
望着远处林砚快速变小的身影,夏洛蒂歪了歪头,继续往自已的嘴里送入一口蛋糕。
等到他火急火燎地赶回家,拉开大门,一个陌生的男人正和自已的妹妹在客厅里相对而坐,从妹妹脸上紧张兮兮的表情来看,来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林砚把目光转向沙发对面的那个家伙,刚好他也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对上,对方向他展示了自已的收尾人证明和由林砚母亲签字的合同文件,随后才清了清嗓子,用一副让人厌恶的官方腔调开口。
“您好,我是来自水晶公证事务所的收尾人,陈,根据令堂与我方委托人签订的借款合同,前来调查您以及您的家庭是否还有偿还能力及偿还意愿。”
“听闻您最近成功成为了‘翼’的员工,真是可喜可贺,想必我的委托人也会相当高兴,为‘翼’工作能拿到的酬劳可不比我们委托人经营的小本生意,这样我们就不必将您的家资抵债,从而让您和您的妹妹流落街头了。”
林砚皱了皱眉头,阴阳怪气的,真是条让人不快的走狗。
无视了他的表情,那个叫陈的收尾人继续喋喋不休:
“出于对‘翼’员工的信任,我这次才独身前来,希望您能给予一个让双方都满意的答复......”
不等他说完,林砚就冷冷地出言打断。
“合同上面的条款显示,现在还没到清偿的时间。”
陈顿了一下,随即相当圆润地接上了话。
“当然,当然,我方并没有让您此时就交付这个月应还的2000w眼现款,只是来提醒一下,哪怕是在高贵的‘翼’之中工作,想要在第一个月就拿出这么多钱还款,也一定非常不容易吧。”
这话说得倒对,林砚手头确实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
“因此,为了您好,也为了我们好,我的委托人主动提出,可以将债务分为多段偿还,每个月只需要还三分之一即可,当然了,这是有代价的,我方经过精密的计算,决定将这个额度敲定在1000w眼,收取一些小小的利息,每个月您只需要支付这么多,怎么样?很有人情味吧?”
说得好听,但总金额却直接多了一半,简直是抢劫。
但他偏偏还不能拒绝。
“临时更改债务偿还方式,不会违反合同内容吗?”
面对他的质疑,陈从自已的怀中抽出了一份明显是副本的合同递过来。
“合同条款中有预先提及这一项,所以不用担心,这完全合乎规则。”
林砚接过陈递来的一纸合同,仔细检查了上面的条款,思考许久。
“我想再考虑几天。”
“啊!考虑!考虑!那是自然,毕竟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请您尽管考虑吧,您再也不会遇到像我的委托人这样善良的人了!”
原本大剌剌坐着的陈站起来,走到林砚跟前,将自已的身体前倾,动作相当浮夸,脸几乎要贴到林砚的脸上。
“您尽管考虑吧!我会带着我的委托人先生在本月最后一天再度登门拜访,您如果到那时候还没考虑好,就只能当场一口气偿还全部的欠款了,唉,相信我,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个双输的局面。”
“根据合同上的条款,我们拥有无限的债务追索权,也就是说......您明白的。”
“巢并不会庇护无家可归的羽,如果不能找到居所的话,想必可怜的小羽毛们只能任由雨打风吹去,为自已背上的债务而付出生命吧。”
如果说原先的话语还披着一层体面的外皮,现在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这家伙很明显调查过自已的背景,把林砚的忍耐上限拿捏得死死的。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抑下胸中的怒火,打开了位于自已身后的大门。
“我明白了,所以现在,请吧。”
面对林砚的逐客令,陈笑嘻嘻地鞠了一礼,随后踱步离开。在他的身后,大门被轰然关上,诉说着主人的愤怒。
抓住对手的弱点或难处,先抛出一个看起来能够接受但实际上却是饮鸩止渴的恶毒方案,再以夸张的动作和言行施压,反复强调最坏的结局,逼迫对方接受。陈把这一套玩得相当熟练,可以看得出,他在这一行深耕多年,拥有不少的经验。
而且感觉精神也不太正常。
不过,碍于自已身上和“翼”还沾着点关系,他倒也不敢逼得太狠。
等到陈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楼道里之后,林砚紧皱着的眉头才松开了些许,他刚想开口宽慰妹妹几句,却发现她已经站了起来,走到自已身边,轻轻抱了他一下,用充满活力的声音给他加油打气。
“哥,没事,那个坏家伙不会得逞的,我已经问过邻居阿姨了,等到考完之后,她就能介绍我去商场里试着帮工,每个月也能拿到两百来万眼呢......”
“可是......”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我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难道哥哥只把自已当成是妈妈的孩子吗?”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他一时不知道应该做何反应,只能沉默着拍拍妹妹的背,告诉她自已会更加努力,就将其送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之后,林默才敢放松下绷着的表情,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背靠房门双手抱膝,紧咬嘴唇,双眸含泪,两手绞在一起,不知不觉间,手掌已经被指甲挖出了几道血痕。
她好痛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自已,把一切都心安理得地推卸给了哥哥,每天只能在家里日复一日地学习,完全帮不上一点忙。
林砚把自已关在房间里,计算着家里的经济状况。
首先,是500w眼的房租,这笔钱一分都不能少,不然房东是真能赶他们兄妹俩去睡大街。
其次,就是陈背后那位委托人所催收的债务,林砚不知道母亲拿这笔钱具体干什么去了,但是每个月1000w眼,刚好能卡在他的极限能力上,只要每天辛勤加班,再加上每个月的奖金、工资,是可以办到的。
最后,也是最不急的,是母亲修理备用装备的那笔款项,1800w眼,虽然多,但那位工坊负责人是母亲的旧友,多少还念些旧情,可以放到家里有闲钱了再做考虑。
至于衣食住行这些,倒是可以能省则省,经过林砚的精打细算,可以控制每个月最多不超过50w眼。
不过,陈还是算错了一点。
林砚拿出一直随身带着的那瓶K2级治疗安瓿,在灯光的照射下,瓶身显出莹莹的柔和绿光,仿佛有光芒在其中流转,煞是好看。
这东西的官方售价是6000w眼,但一直处于有价无市的状态,没有点渠道和手段根本抢不到,不知道黑市上能炒到多高,但想必也远远超过它原本的价格,如果把它卖掉的话,自已和妹妹几年内都不用愁了。
不过,财不露白的道理,林砚还是明白的,他没有黑市途径,不认识什么人,贸然出手恐怕只会惹人觊觎,因此这东西现在砸在手里卖不出去,委托协会需要的费用也让人心疼,只能作为万不得已的最后手段。
还是缺钱啊,他挠挠头,现在手头上只有通过加班拿到的那些加班费,想要填补那大得吓人的债务窟窿,实在是有些杯水车薪。
只需要三个月,三个月,他们就能重新过上正常的生活。
但自已真能撑住三个月吗,林砚不愿作他想,只是记完账之后把自已往床上一扔,不管陈和他的委托人打的什么算盘,自已明天还得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