佣人们回完话就开始做自已手头的事情了,她缓了片刻才喃喃自语道:“开玩笑的吧?”
“上星期不还好好的吗?”
林佑佑四肢发凉的站在原地,不肯移动分毫,空洞无力的眼神朝别墅里望,不出片刻脸上就挂上两道沉重的泪痕。
她给夏希打语音确认的时候,夏希正好在酒店,还没回学校,两个人一起去了趟公墓。
墓碑上的照片用的还是林佑佑上回到她家里给她拍的照片,还是她亲手修过的。
夏希眼睛已肿得不行,到了墓碑前又捂着嘴开始流泪,人的情绪太有影响力,夏希哭的下一秒林佑佑也蹲在墓碑前哭。
林佑佑看着眼前笑得一脸灿烂的人,泣不成声。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都这样?
无人能解开她心里的疑问,唯有命运能够作答。
夏圆满给每个人都寄去了包裹,收到包裹的人又再次难过了一回。
林思同收到林母给她打的电话,说夏圆满给她寄了个平安符。
她心想,那么有钱还这么小气。
没等她说出处理平安符的话,林母就在电话那头说:“死人送的东西,太晦气了,还是扔了吧。”
林思同皱着眉:“什么死人,妈,你在说什么?”
林母停顿了一下:“你不知道吗?前几天那个圆满跳楼啦,第二天火化的,骨灰都被她老公带走了。”
林思同愣神很久。
“怎么可能。”
“我不相信!”
对于林思同来说,夏圆满是她穷极一生都追不上的人,夏圆满身边的人总能全心全意的为她好,为她付出,连袁野那座沉默的冰山也为她消融,所以她嫉妒,不甘,时不时贬低拉踩夏圆满,让自已在这段关系中立于不败之地。
她心里清楚,夏圆满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对她好的人,可她的嫉妒心让她失了理智,做了太多错事。
幡然醒悟的时候已经追悔莫及。
明明之前已经闹的那么不愉快了,为什么还会想着给我寄平安符啊。
林思同声音哽咽的说:“别扔!”
“妈,我给你地址,你帮我把东西寄过来。”
林母答应下来,把拆开的包裹拿胶带封了回去。
平安符,周泽从小到大就没收到过这么廉价又沉重的礼物。
家里佣人跟他说有夏圆满给他寄的快递时,他立刻就赶回了家。
拿到包裹后,他盯着上面的寄件人名,愣神好半天,佣人不知道夏圆满是谁,只知道他家风流不羁的周二少看起来很难过。
像是失去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周泽曾对她短暂心动过,也明白得不到的东西越让人留恋的道理。
这样的人,他这辈子怕是忘不了了。
老宅在今天收到了好几个包裹,寄件人是同一个,收件人内心沉重的把属于他们的“礼物”拿走,最后只剩下一个稍微大一点的包裹。
老宅的人都十分犹豫,不知道此刻该不该让带孩子的袁野下楼来收这个沉甸甸的包裹。
怕他再难过一回。
虽然他就没从难过的状态中出来过。
唐美跟佣人说:“给他吧。”
王妈上楼,袁野的房门没关,她抬手在门上扣了三下,朝里面的人说:“少爷,少……少夫人给你寄了个包裹。”
袁野抱孩子的手顿了一下,把乖巧的贝贝放到床上,伸手去接王妈的包裹。
王曼已经记不清他有多久没开口说过话了。
袁野不用猜都知道包裹里面的手机是用来干嘛的,手机里没什么东西,就一个小软件。
夏圆满留了信,信上没有什么温情的话,只是告诉他,床头的抽屉里有送他的腕表,还有一本厚厚的、老旧的笔记本,平安扣是给冬冬和贝贝买的。
冬冬的平安扣生日的时候给他。
贝贝的平安扣一岁的时候给她。
袁野能感受到夏圆满写信时的平静,平静的不像是告别。
但袁野知道,她已经做了很久的告别,只是在那一刻坚定的离开了。
夏圆满不知道,她祝袁野的长命百岁,对痛失所爱的袁野来说有多残忍。
袁野希望时间能够快一点再快一点。
这样他就可以去找她了。
王曼看着他平静的拆包裹、看信,又把东西整理好放进床头柜的抽屉里。
袁野和夏圆满,是她这一辈子都看不透的两个人。
袁野没掉过泪,整个人跟魂不附体一样。所有人都希望他能好好的发泄一场,哭也好,砸东西也好。
但他没有。
整个人异样的平静。
人间四月天,空气中拂动着燥热。
袁野抱着四月大的袁之夏去了公墓,他面色沉静的盯着墓碑上的照片,轻轻扯了扯嘴唇,跟她说:“我有听你的话,好好养贝贝。”
袁野小心翼翼把怀里的贝贝调整坐直,有些得意地看着眼前笑容灿烂的夏圆满,眼中满是炫耀之意:“你看,照顾孩子的这些事情,我都学得很快。”
怀中的小贝贝忽闪着眼睛盯着墓碑看。
袁野说:“夏夏,你要回来看看吗?”
夏圆满回给他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们的爱情有电影情节里的重逢和相遇,却凑不出一个圆满。
周围的风轻轻拂过一大一小的脸庞,温柔却又无力,小贝贝似乎听到了风里携带着拒绝的声音,替袁野悲恸大哭起来。
袁野把孩子搂靠在自已的胸膛上,抬手的轻拍着她的背安抚,望着照片的眼睛尽是沉痛。
“宝宝。”
才开口,喉咙就哽咽到出不了声。
怀里停止哭泣的贝贝以为袁野在叫她,伸出小小的手抓住他尾指,忽闪着眼睛给袁野回应。
袁野缓了很久,缓缓吐出一口气。
抬步离去。
那天以后,袁野嘴角总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似乎爱人的离去并没有对他造成多大的影响。
袁野开始处理公司的事情,下了班从不应酬交际,每天晚上回到家也是亲力亲为的带贝贝。
七月大的贝贝时常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来吸引周围人的注意,但在袁野面前总是很安静、乖巧。
袁家人总说,袁之夏是最好带的小孩子。
一周岁的时候,袁家人给贝贝办了个生日宴,参加周岁宴的人,可以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送礼的人络绎不绝。
周岁宴结束后。
袁野把夏圆满留的平安扣吊坠戴在了袁之夏的脖子上,袁之夏很喜欢,开口跟他说:“要。”
唐美跟袁帅立刻一脸惊奇的跑过来,朝她说:“叫奶奶、爷爷!”
王妈也跟着喊:“叫爸爸、爸爸,爸爸!”
他们以为教了那么多天话要有成果了,没想到袁之夏说了半天“要”还是在“要”,似乎只会说这么一个字。
唐美有些担忧:“袁野小时候十多月就会叫人了,贝贝是不是太慢了点,再发信息给医生问问。”
袁帅说:“慢慢来吧,上次问过医生,就是语言功能发育慢,我们多跟她对话,给她创造说话的环境。”
相对比他们的担心,袁野显得很淡定。
他抬手在袁之夏的小脸上抚了抚,脸上挂着很淡的笑容。
袁之夏还很努力的冲他说:“要。”
袁帅蹲到沙发旁问她:“宝宝要什么呀?”
接近五十岁的袁帅用婴语和她交谈。
“要。”
唐美跟王妈说:“是不是该喝奶了啊?”
王妈摇了摇头:“少爷刚给她冲过奶啊。”
“要。”
袁野伸出手,准备把“要”个不停的袁之夏从沙发上抱起来,袁之夏看他朝自已伸手,很着急说:“要。”
“夏夏。”
袁野眼睛紧缩了一瞬。
袁之夏再次流利的把三个字蹦出来:“要夏夏。”
她对着袁野重复:“要夏夏。”
袁野把手收回,掩着脸泣不成声。
夏圆满离开的第九个月,袁家人第一回见袁野哭。
那股撕心裂肺的疼痛同时撕扯着众人的心,模糊了所有人的视线。众人痛苦的同时也很不解,为什么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要夏夏”。
他们从没有在袁之夏面前提到过夏圆满,更不可能提“夏夏”,这个让袁野悲痛不已的称呼。
袁之夏被袁野的悲痛感染,也跟着小声抽泣,袁野放下手,把她抱进自已的臂弯,流着泪带她上楼。
掩上的房门背后,藏着一个暗自舔舐伤口的人。
袁之夏坐在床边的地毯上,伸出小手摸了摸袁野手中冰凉的相框。
上面是一家三口的照片。
袁之夏摸着上面的脸,笨拙的重复着:“夏夏。”
“嗯。”袁野哽咽着回她:“夏夏。”
“要夏夏。”
袁野抿唇,流着泪,头缓慢而沉重了摇了摇。
袁野不知道自已在袁之夏身上倾注了多少对夏圆满的思念,才会让她一直念叨着“要夏夏”。
袁之夏小小的指尖转了个方向,一字一顿的说着:“爸爸,要夏夏。”
小贝贝知道,不是她要。
是袁野要。
袁野满脸泪痕,盯着相框里的人,许久才从窒息的胸腔中吐出一句:“夏夏,我好痛啊。”